第十章 失落

春深时节，朝廷上下开始筹备一件大事，陛下欲南巡。

此次南巡，意在视察去年水患疫病后的恢复情况，巡查河工，安抚民心，同时也可借此机会彰显皇威，考察吏治。消息一出，前朝后宫皆动了起来。

旨意明确，南巡一切从简，但随行人员名单却迟迟未定，尤其是后宫伴驾之人，陛下未曾透露半分口风，引得各方猜测纷纷。

温砚卿得知消息后，心思便活络了起来。南巡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他本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但如果可以去的话，那是能日日见到陛下，陪伴在她身侧，他便忍不住心生向往。

他如今虽有些小宠，但陛下从未带他出过远门，最多便是在京郊皇家园林小住。南巡，意义非同一般。

然而，宫中私下流传的消息，却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刚燃起的希望。

“听说了吗？陛下此次南巡，怕是会带宿侍君去。”

“我也听说了，宿侍君出身将门，骑射功夫好，身子骨也健朗，不像某些人，风一吹就倒似的，跟着出去岂不是累赘？”

“是啊，而且宿侍君的父亲大将军正在南境驻守，陛下带他前去，也有安抚重臣之意……”

这些窃窃私语不可避免地传入了温砚卿耳中。期宿，那位英气勃勃、性格爽朗的将门之子，确实比他更适合长途跋涉，可是……自己身体不弱的。

温砚卿坐在窗边，垂眸看着在自己怀里扭扭的小青青，眼神黯淡了下去。他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顶，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委屈。

他知道自己不该奢求，陛下能给他如今的宠爱和青青，已是天大的恩赐。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去。他想陪着她，看她处理政务时的威严，看她巡视山河时的风采，哪怕只是在她疲惫时递上一杯热茶。

但他不敢开口。陛下从未主动提及，他若开口请求，会显得不懂事，会惹她厌烦……会让她觉得自己恃宠而骄……

这种忐忑和渴望交织的情绪折磨着他，让他近日都有些郁郁寡欢，连对着小青青的笑容都勉强了几分。

这日，云宸昭来兰黛阁用晚膳。她似乎也在为南巡之事忙碌，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席间，她逗了逗女儿，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南巡之事，诸多琐碎，怕是有一段时日不得清闲了。”

温砚卿的心猛地一跳，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发白。他垂下眼睫，低声应道：“陛下辛劳，务必保重龙体。”

他等待着，期待着她会下一句就提到随行人员，哪怕只是随口一提。

然而，云宸昭只是“嗯”了一声，便转而说起了小青青近日的趣事，完全没有谈及此事的打算。

温砚卿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看来，宫中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他用完膳，默默地为她布菜添汤，情绪低落得连掩饰都显得有些无力。

云宸昭何等敏锐，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她放下筷子，看向他：“今日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温砚卿抬起头，对上她探究的目光，心中一酸，几乎要脱口而出“陛下能否带臣侍一起去”，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不能如此不懂规矩。

“没有，”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只是想着陛下要远行，心中……有些不舍。”

这话半真半假，却足够表达他的情绪。

云宸昭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样子，眸光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朕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的安抚很简短，却并没有解开温砚卿的心结。

直到离开兰黛阁，云宸昭也再未提及南巡带谁同行之事。

温砚卿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失落地倚在门边。

而走出兰黛阁的云宸昭，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一眼那盏温暖的宫灯和灯下显得有些孤单的身影，眸色深沉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