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孕肚高高隆起,行动愈发不便的八个半月时,温砚卿突然某一天想通了,或者说是……妥协了。
那日午后,他看着镜中自己苍白消瘦的脸颊和尖削的下巴,再低头抚上那圆润滚烫的腹部,感受着里面小家伙有力的胎动,一种强烈的自责和父性骤然涌上心头。
他在做什么?
因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那点求而不得的委屈,就苛待自己,连带着也让腹中的孩子跟着受苦吗?
陛下有陛下的责任和考量,凤君有孕,她多去关照是理所应当。自己之前那般郁结于心,茶饭不思,不仅是折磨自己,更是对肚子里这个无辜小生命的不负责。
想通了这一点,那些缠绕心头的阴霾仿佛瞬间被驱散了大半。
他深吸一口气,对伺候的七竹道:“我饿了,传膳吧。要那道父皇君最爱喝的鸡汤,还有那个蒸得软烂的蹄髈。”
七竹惊喜万分,连忙去准备。
从那日起,温砚卿像是换了一个人。他不再望着殿门发呆,也不再食不下咽。他强迫自己按时用膳,即便胃口不佳,也会为了孩子多吃几口有营养的。太医开的安胎药,再苦也一滴不剩地喝完。
太君看着他终于肯好好吃饭,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虽然依旧清瘦,但精神头明显好了许多,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这就对了嘛!天大的事,也没有你和孩子重要!”太君亲自监督着他的饮食,“瞧瞧,脸色好多了不是?”
温砚卿对着太君露出一个这些日子以来最真心的笑容:“让父君担心了。儿臣想明白了,无论如何,得先把孩子平安健康地生下来。”
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而温柔,所有的重心都回归到了即将出世的孩子身上。
至于陛下……他不再去数着她多久没来,也不再刻意打听凤君那边的消息。来了,他便温顺接待;不来,他便安心养胎,陪着青青,和太君说说话。
心态平和之后,身子果然一日日见好。虽然孕晚期依旧辛苦,水肿、抽筋时有发生,但他都努力忍着,为了孩子,一切都值得。
心结解开,为父则刚。温砚卿将所有的爱和期待都倾注在了未出世的孩子身上,找到了新的支撑和平静。而这份平静,反而让他散发出一种柔和而坚韧的光彩。
而我们小小的青青,也敏锐地察觉到了父君情绪的变化和需要。
她变得异常懂事,每日从皇宫专为皇嗣开设的书塾下学后,不再像别的小孩子那样想着玩耍,而是第一时间乖乖地回到寿安宫,在自己的小书案前认认真真地写完夫子布置的作业,还会主动预习和复习功课。
做完这一切,她就会跑到温砚卿身边,像个小大人一样,奶声奶气地给他讲书塾里的趣事,今天学了什么新字,哪个伴读又调皮被夫子罚了……或者只是安静地靠在父君身边,用小手轻轻摸摸他圆滚滚的肚子,好奇地问:“妹妹弟弟今天乖不乖?”
女儿的贴心陪伴,像是一股温暖的溪流,缓缓滋润着温砚卿有些干涸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