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副将急呼。
燕翎看了他一眼,目光深沉,缓缓摇头。
此刻抗命,便是坐实了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罪名,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她可以不顾自身安危,却不能拖着这数万刚刚为国家流尽热血的兄弟一起赴死。
“陛下体恤,臣感激涕零。”她对着京城方向微微拱手,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北境军将士,遵兵部调令。尔等,”她转向她的兵,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不得有误!”
“将军!”无数声音哽咽。
燕翎不再多言,将手中缰绳扔给副将,转身走向那辆前来“接”她的、装饰华丽的马车。
她的背影挺直,银甲在落日余晖下泛着冷硬的光,每一步都踏得沉稳坚定,仿佛不是走向一座囚笼,而是迈向另一个战场。
镇国公府坐落于上京城最为显贵的地段,紧邻着皇城,朱门高墙,气派非凡。
这是陛下亲赐的府邸,恩宠至极。
然而府门内外,明里暗里布满了御林军的身影,说是护卫,实为监禁。
燕翎踏入这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府宅,只觉得一股沉闷的压抑感扑面而来,比北境的苦寒更让人窒息。
管家仆役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口称“皇后娘娘千岁”。
“叫我将军。”燕翎打断他们,声音冷冽,“或者,国公。”
众人噤若寒蝉。
她被引至正院,院内陈设极尽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屏退左右,燕翎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四方天空,暮色渐沉,星辰未显。
她知道,萧衍此举,意在熬鹰。
剥去她的兵权,隔绝她的羽翼,将她困在这方寸之地,用时间、孤寂和无所事事的荣华消磨她的意志,直到她屈服,心甘情愿地戴上那顶凤冠,成为他点缀江山的漂亮物件。
他想要一个温顺的、臣服的、属于深宫的燕翎。
可惜,他不懂。
她是边关的风雪磨砺出的剑,宁折不弯。
“陛下。”她对着虚空,仿佛那个狠辣的帝王就在眼前,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你想熬我?只怕……没那么容易。”
夜色深沉,镇国公府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
燕翎卸去染血的银甲,换上一身素净的常服,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绾住。
她屏退了所有侍候的宫女,只留两个从边关带回、绝对忠心的亲兵在院外值守。
案上摆着精致的御膳,她却毫无胃口,只就着冷茶,慢慢咀嚼着一块硬邦邦的行军干粮。
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唯有这熟悉的味道能让她在陌生环境里保持清醒和警惕。
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叩击声。
燕翎眸光一闪,并未起身,只对着空气低声道:“说。”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跪在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将军。”
来人代号“影”,是她多年前布下的暗桩之一,专司京城情报,如今身份掩饰得极好,甚至能在皇城司内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