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细雪扑在亭角的纱窗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萧挽宁望着那扇被风吹开的窗,恍惚看见十七岁那年的雪夜。她裹着厚厚的狐裘坐在马背上,霍沉渊牵着缰绳走在前面,雪花落在他肩头也不拂去。
"将军,我冷。"她故意撒娇。
霍沉渊回头看了她一眼,解下自己的大氅裹在她身上。他身上还带着战场上回来的硝烟味,混着雪水的寒气,却让她安心。
"忍着点,再走十里就到驿站了。"
那时她以为,这样的雪夜会一直持续下去。
亭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打断她的回忆。萧挽宁转头看去,只见霍沉渊站在亭前,玄衣上积着未化的雪。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忽然想起昨日朝堂上的事。百官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鲜血淋漓,口中高喊着要她和亲北戎。父皇握着玉玺的手在发抖,却始终不敢看她一眼。
"公主。"霍沉渊的声音低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真的要去北戎?"
萧挽宁低头看着膝上的琴,指尖轻轻拨动琴弦。一声弦断,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国难当前,身为皇室,自当为天下计。"
她听见自己说这话,语气平静得不像话。可心口却像被什么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霍沉渊走近几步,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他的手按在地上,指节泛白。
"我可以带你走。"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情绪,"去江南,去塞外,江湖之远,自有我们容身之地。"
萧挽宁抬头看着他,眼眶有些发酸。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知道的。"霍沉渊忽然笑了,笑声里透着几分苦涩,"我从来舍不得让你受委屈。"
她想起七岁那年,被几个宫女欺负,是霍沉渊把她背回寝殿。他当时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却挡在她面前,谁也不敢靠近。
"若我走,南昭必亡。"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
霍沉渊沉默了。他当然知道,北戎已经放出话来:若南昭不献出三公主,便踏平都城。
良久,他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
"你七岁那年,我背着你学骑马。"他的声音温柔了些,"你说你长大后要当将军,替我挡箭。"
萧挽宁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落下。她伸手想去触碰他的脸,却又在半空收回。
"我说过,可你却先成了将军。"
霍沉渊猛地站起身,转身就要走。他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剑。
"等等。"她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却不回头。
"你……真的会去打北戎?"
"嗯。"他说,"我会踏平北戎,为你夺回自由。"
萧挽宁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一步步走进风雪之中,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亭内只剩她一人,琴弦已断,心亦碎。这首曲终究是弹不完了……
直到天将破晓,她才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衣襟,望向皇宫深处。
"挽宁谢恩。"她低声说,"从此,再无南昭三公主。"
她转身走出亭子,身后留下一地落梅,和一段未尽的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