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正文内容]

天还没大亮，偏殿外的雪还在下。守夜的士兵缩着脖子蹲在檐下打盹，呼出的白气刚冒出来就被风刮散了。

"殿下！萧公主又昏迷了！"

一声惊叫惊得尉迟临渊猛然起身。他本就坐在偏殿外廊下，一夜未睡。听到这话，几步冲进屋内。

萧挽宁躺在榻上，脸色比昨夜更白，唇色泛青。侍女正慌乱地用温帕子给她擦脸，手抖得厉害。尉迟临渊一把掀开帷帐，目光扫过榻边药碗，最后落在她枕下隐约露出的剑柄上。

医官战战兢兢上前把脉，手都在发颤："回殿下...萧公主体内寒毒已入心脉，若不及时用药压制...怕是撑不过半

话音未落，尉迟临渊猛地转身，一掌拍在案上。药碗被震得跳起半尺高，滚烫的药汁泼在榻沿，溅在萧挽宁孝衣上。

"废物！"他咬牙低吼，眼底泛红，"南昭最好的太医呢？为何到现在还找不到解毒之法？"

医官们跪了一地，谁也不敢抬头。

尉迟临渊扑到榻边，抓住萧挽宁冰凉的手："醒醒！睁开眼睛看着我！"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颤抖，"是谁下的毒？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萧挽宁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她望着灵堂方向，泪水顺着眼角滑进鬓发："..."一句话没说出口，人又晕了过去。

尉迟临渊的手僵在半空。他低头看着她颈侧那道淡青的血管，仿佛能看见寒毒正在里面游走。

外面传来鼓声，急促而沉闷。有人低声议论，说是北戎使者快到了。

尉迟临渊站起身，玄色大氅扫过地上碎瓷片。他走出偏殿，在台阶上站了片刻，回头看了眼榻上的人影，转身往主殿去。

灵堂里烛火摇曳。长明灯忽明忽暗，映得霍沉渊棺木上的刻痕若隐若现。

萧挽宁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挣扎着起身，侍女要扶，被她轻轻推开。她扶着墙一步步往外走，脚步虚浮，却格外坚定。

尉迟临渊刚走到主殿门口，就见她从偏殿方向缓缓走来。一身素白衣裳，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他快步迎上去，伸手想扶，却被她避开。

"让我进去。"她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

尉迟临渊站在灵堂门口没动。他知道，她这一进去，可能就不会出来了。

"你只剩半个月。"他低声说，"跟我回北戎，我会找遍天下名医......"

萧挽宁摇头："将军的遗书上写了什么，你明明知道。"

尉迟临渊瞳孔微缩。他当然知道。那半截烧毁的纸片上，最后一行字他记得清清楚楚："若我先去，定要临渊送你回家。"

"你不能死。"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我说过，等我替你查明真相......"

萧挽宁疼得皱眉，却没有挣脱。她仰头看着他："真相早就摆在眼前。只是我不敢承认罢了。"

尉迟临渊的手松了松，眼神却愈发疯狂："那你现在承认了？承认你宁愿死也不愿活？承认你心里只有他？"

“没了他，这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她慢慢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走进灵堂。

烛光下，霍沉渊的棺木泛着幽光。她跪在棺前，手指轻轻抚过那句刻痕。泪水一颗颗砸在棺盖上，浸湿了那几个字。

尉迟临渊站在门口，看着她单薄的身影。他突然想起初见那天。她也是这样跪在雪地里，替他捡起掉落的玉佩。

"将军若知我负此生，可会怨我？"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飘雪。

尉迟临渊浑身一震。他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她枕下的短剑。剑锋划破他手臂，血珠滴在萧挽宁袖口上。

"你要死，也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他嘶吼着，眼里布满血丝。

萧挽宁趁机抢过短剑，毫不犹豫刺向心口。

"这一世，我认了。霍沉渊……我来陪你了。"她喃喃道，剑锋入胸的瞬间，嘴角竟露出一丝解脱的笑。

尉迟临渊瞳孔骤缩。他伸手去抓剑柄，却被她按住。她的血染红了他的手掌，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不要......"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萧挽宁将遗书残片轻轻贴在棺木上："将军......等我......"

她的眼睛慢慢合上，手从剑柄滑落，最后垂在身侧。

尉迟临渊跪倒在地，抱起她逐渐冰冷的身体。他低头凑近她耳边，声音颤抖："我答应过你......会送你们回家......"

外面鼓声更急了。有人禀报，说是北戎使者到了。

尉迟临渊没动。他只是抱着她，一动不动。直到有亲卫小心翼翼提醒："殿下，该处理后事了。"

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封锁消息，就说萧公主病重昏迷。"

亲卫愣住："是。”

尉迟临渊站起身，将萧挽宁轻轻放回棺中，"备两口上好的棺木，选个吉时启程。"

他低头看了眼地上沾血的布帕，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向霍沉渊的棺木，手指抚过那句刻痕，最后停在遗书残片上。

眼神渐渐变得深沉。

清晨的雪越下越大。纸钱随风飘舞，落在灵堂台阶上。尉迟临渊站在门外，看着远方的雪天。

他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雪天。他第一次见到萧挽宁，她提着药箱匆匆奔来，裙裾沾满泥泞。

那时她也是这样白着脸，却笑着对他说："将军，我来看你了。"

如今她真的要走了，走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他转身往偏殿去，玄色大氅扫过地上两片红烛。生辰八字黏在一起的痕迹依稀可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