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诗雨把护身符塞进毛衣领口时,还在跟母亲拌嘴。
“妈,这玉坠看着旧旧的,真能有用啊?”周诗雨拽了拽红绳,冰凉的玉面贴在锁骨上,透着点说不清的凉意。母亲却按住手,眼神严肃:“这是请大师开过光的,能让你避开不干净的东西,尤其晚上别往暗巷里钻。”
周诗雨没当回事,揣着画具出门时,还在心里嘀咕“都什么年代了”。周诗雨约了朋友在老巷子里的咖啡馆见面,要穿过一条没装路灯的窄巷,刚走到一半,手里的画筒忽然“哐当”掉在地上,铅笔滚了一地。
“倒霉。”蹲下去捡,指尖刚碰到一支HB铅笔,头顶忽然投下一片阴影。
周诗雨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黑的眼睛里。
那人就站在她面前,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只能看见一截线条清晰的下颌。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周诗雨,周身像裹着一层寒气,明明是夏末,周诗雨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你……”周诗雨往后缩了缩,手忙脚乱地把铅笔往画筒里塞,“请问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对方没回答,视线落在她领口露出的红绳上,停顿了两秒,才开口:“周诗雨?”
声音清冽,像冰泉流过石涧,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周诗雨愣住了:“你认识我?”
“现在算认识了。”那人微微抬了抬下巴,帽檐下的嘴角似乎勾了一下,“你的画筒,要滚到水里了。”
周诗雨这才发现画筒正往巷尾的积水处滑,慌忙扑过去按住,回头想道谢时,对方已经蹲下来,帮她捡剩下的铅笔。那人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捡铅笔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了什么。
“谢、谢谢。”周诗雨接过对方递来的铅笔,指尖不小心碰到一起,对方的手凉得像冰,周诗雨下意识缩回手,“我叫周诗雨,你呢?”
“王奕。”
两个字简洁利落,周诗雨刚想再说点什么,王奕已经站起身,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快走吧,这里不安全。”
“啊?”周诗雨愣住,看着她转身要走,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你一直在这里吗?我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王奕脚步顿住,没回头,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你的护身符,让你看见的。”
周诗雨摸了摸领口的玉坠,忽然觉得那冰凉的触感好像变烫了点。等她反应过来想追问,巷子里已经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墙缝的呜咽声。
她抱着画筒快步走出窄巷,到了咖啡馆门口才敢回头,巷口空空荡荡,仿佛刚才的相遇只是幻觉。
那天和朋友见面时,周诗雨总有点心不在焉。朋友问怎么了,她含糊其辞,心里却反复想着王奕的脸——明明没看清长相,却记得那双深黑的眼睛,还有凉得像冰的指尖。
晚上回家,母亲看见脖子上的玉坠,又叮嘱:“别摘下来,关键时刻能护着你。”周诗雨摸着发烫的玉面,第一次没反驳。
接下来的几天,王奕没再出现。周诗雨却养成了下意识摸玉坠的习惯,走在路上总忍不住往暗处看,心里竟有点莫名的期待。
直到周五傍晚,周诗雨加班到天黑,走出写字楼时被一阵狂风卷得差点摔倒,手里的文件夹散落一地。狼狈地蹲下去捡,忽然有只手比她更快,捡起了最底下的合同。
“又这么不小心。”
熟悉的清冽声音在头顶响起,周诗雨猛地抬头,这次看清楚了——王奕没戴帽子,长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额前的碎发挡不住那双含笑的眼睛。
“王奕?”周诗雨又惊又喜,忘了捡文件,“你怎么在这?”
“路过。”王奕把合同递给周诗雨,目光扫过周诗雨泛红的脸颊,“这么晚才下班?”
“嗯,赶个项目。”周诗雨接过文件,手指又碰到了王奕的,还是那么凉,却没再像上次那样缩回,“你……一直跟着我吗?”
王奕挑眉,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弯腰帮捡剩下的文件:“天黑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听话。”王奕把最后一张纸放进文件夹,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却不招人讨厌,“你妈不是让你别走夜路吗?”
周诗雨愣住:“你怎么知道我妈说的话?”
王奕笑了笑,没回答,只是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文件夹:“走吧,周诗雨。”
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周诗雨偷偷看王奕,发现王奕走路时总是微微偏着头,像是在听什么,又像是在刻意放慢脚步等她。
快到小区门口时,周诗雨忽然想起什么:“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你?”
王奕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路灯的光落在王奕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她沉默了几秒,伸手轻轻碰了碰周诗雨脖子上的玉坠,冰凉的指尖隔着毛衣,还是烫得周诗雨心尖发颤。
“等和你再熟点,就告诉你。”王奕的声音放轻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现在,先好好拿着这个。”
王奕的指尖离开时,周诗雨忽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看着王奕转身要走,她脱口而出:“明天……明天晚上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谢谢你送我回来。”
王奕回头,眼睛亮了亮:“好啊。”
看着王奕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周诗雨摸着依旧温热的玉坠,忽然觉得,母亲的话或许是对的。这护身符确实“引”来了什么,只是不是不干净的东西,而是一个让自己忍不住想靠近的陌生人。
而这个陌生人,好像也没那么难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