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奕端着莲子羹回来时,见周诗雨没睡,正支着脑袋看昨晚没看完的话本。书页翻到折角处,周诗雨手指还在“执手看萤火”那行字上轻轻划着,见王奕进门,眼睛立刻亮成两颗浸了蜜的葡萄,伸手就去拽王奕的袖口:“一一,羹好了没?我闻着甜香味儿都飘到书页里了。”
王奕把托盘放床头几上,先伸手探了探白瓷碗沿,指尖刚碰到就收回,又换了指腹再试,确认不烫不凉,才舀起一勺递到周诗雨的嘴边:“温的,刚好好。你昨天说莲子要炖到一抿就化,我守着灶火搅了三回,怕沉底糊了。”周诗雨凑过去含住,粉糯的莲子裹着清甜的糖水滑进喉咙,眯着眼睛点头,腮帮子还鼓着就含糊道:“比上次厨房做的好吃十倍!是不是偷偷加了什么?”
“加了‘王奕牌耐心’算不算?”王奕笑着掏出手帕,拇指蹭过周诗雨嘴角沾的糖渍,又舀了一勺,这次没直接递过去,而是自己先尝了尝,眉头轻蹙着品了品甜度,才又喂到周诗雨的嘴边,“慢些咽,碗里还有大半碗,不够我再去炖,灶上还温着一锅呢。”
周诗雨含着莲子摇头,忽然伸手勾住王奕的手腕,把勺子往王奕的嘴边送:“你也吃,别光看着我。上次杏仁酪你就没吃几口,这次莲子你得跟我分着来。”王奕没法,只好张嘴接住,甜味在舌尖散开时,抬眼正撞见周诗雨盯着自己笑,眼尾弯成小月牙,连带着窗缝里漏进来的夕阳,都暖得粘在人身上。
吃完羹,周诗雨干脆把话本丢在一边,蜷成一团赖在王奕怀里。王奕怕压着续写没好全的伤口,特意把胳膊垫在腰后,另一只手轻轻顺着头发。周诗雨翻了个身,手指在王奕胸口画圈,忽然戳了戳王奕的衣襟:“你看刚才那段,男主惹女主生气,就送了支银簪子,女主居然就原谅了,也太好哄了吧?”
王奕低头看了眼被丢在枕边的话本,伸手把周诗雨往怀里紧了紧,下巴抵着周诗雨的发顶:“那要是我惹你生气了,你要什么才肯原谅我?”周诗雨歪着脑袋想了想,手指在手背上画了朵小花:“要你陪我去忘川边摘萤火草,得是最亮的那片;还要你弹《忘川引》,弹到我听着曲子就能睡着;还要……”周诗雨故意顿了顿,看着王奕紧张得指尖都绷起来的样子,突然笑出声,“还要你给我做一个月的杏仁酪,每天撒的杏仁碎都要堆成小山,少一粒都不行。”
王奕失笑,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就这些?好办。别说一个月,一辈子都成。”说着低头在发顶印了个轻吻,气息落在耳后,痒得周诗雨缩了缩脖子,“只要你不气鼓鼓的,让我去忘川里捞石头给你叠塔都行。”周诗雨心里甜得发慌,往王奕的怀里又缩了缩,把脸埋在颈窝,闻着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莲子羹的甜气,没一会儿眼皮就沉了,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王奕见周诗雨睡熟,手指还攥着自己的衣襟,轻轻把周诗雨的手掰开,又小心地把周诗雨放平在床上,拉过被子掖到下巴底下。王奕坐在床边守了会儿,见周诗雨眉头动了动,还以为要醒,连忙伸手轻轻拍着背,直到周诗雨眉头又舒展开,才起身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刚走到廊下,老宋就捧着个信封候在那儿,见王奕出来,立刻上前一步:“王总,牢里那位又闹着要见您,说有要事,还说……只肯跟您一个人说,多带一个都不行。”王奕接过信封捏了捏,指尖泛凉——信封里是张叠得整齐的纸,摸起来像极了上次林末递过来的密信。
“知道了,我去看看。”王奕回头看了眼卧房的窗户,窗纱被风吹得轻轻晃,确认没动静,才跟着老宋往大牢走。穿过两道铁门,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走到最深处的牢房前,见林末被铁链锁在墙上,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却没半点狼狈相,反而靠在墙上嚼着什么,见王奕进来,吐掉嘴里的草梗笑了笑:“王总倒是舍得离开你的周姑娘,我还以为你得把人揣在怀里才肯出门呢。”
王奕没接话,拉过牢房外的石凳坐下,指尖敲了敲桌面,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你要见我,有什么事?别绕圈子。”林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往牢房暗处扫了扫,见墙角的阴影里没动静,才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贴在铁栏杆上:“我知道你在查背后主使是谁,但这里不能说——墙缝里都长着耳朵呢。”
林末顿了顿,眼睛盯着王奕的脸,像是在确认什么,又接着说:“今晚子时,你单独来后山的破庙,有人在那儿等你,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记住,必须单独来,要是带了人,或者没来……”林末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语气里却带着让人发寒的笃定,“你就再也别想知道,周诗雨左腰上那道疤,在忘川渡口,被谁用淬了毒的匕首划的了。”
王奕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冷意:“你敢拿她的事威胁我?”林末却不怕,反而往墙上靠了靠,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我不是威胁,是交易。毕竟那道疤,可是陪着你从人间到这里,疼了她整整好几天呢。”
王奕盯着林末看了半晌,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才起身往外走,走到牢门口时,忽然回头,声音里带着淬了冰的狠劲:“要是你敢耍花样,要是这事跟周诗雨有半分关系,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把骨头拆了磨成粉,都填不满忘川的坑。”林末没睁眼,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声音混在牢里的潮湿气息里,模糊得像蚊子叫:“放心,我比你更不想她有事。”
王奕走出大牢,老宋立刻跟上,手里还攥着个令牌:“王总,要不要派暗卫跟着?后山破庙偏僻,万一有埋伏……”王奕摇头,眼神沉得像夜色:“不用,我自己去。林末敢提这种条件,就肯定有筹码,我倒要看看,躲在背后的人,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王奕抬头看了眼天色,夕阳已经沉到山尖,把半边天染成橘红色,风里开始带了点凉意。转身往卧房的方向走,脚步放得极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林末说的是真是假,不管破庙里等着的是什么,都不能让周诗雨知道半分,更不能让她再受半点伤。
回到房里时,周诗雨还睡着,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王奕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揉着眉心,直到周诗雨的眉头舒展开,才在额头上印了个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烛火跳了跳,把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缠在一起,像要融进彼此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