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与星辰

晨光如蜜糖般流淌在茨冈尼亚-IV的荒漠上，将昨夜雨水浸润的沙砾染成琥珀色。

卡卡瓦夏踮着脚，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在那道高大的身影后面。五岁的男孩鼻尖上还沾着晨露，彩色瞳孔里盛满跃动的期待。

"再走快些，小蜂蜜。"父亲回头时，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意。他背上的皮质水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腰间骨刀在阳光下泛着象牙般温润的光泽。

"岩蜂最讨厌正午的热气，我们要赶在它们发脾气前拿到礼物。"

卡卡瓦夏的凉鞋陷进湿润的沙地，每一步都留下莲花般绽开的小脚印。

远处传来姐姐的呼唤声——她正带着几个同龄孩子追逐沙鼠，发梢间别的铜铃叮当作响。

父亲突然蹲下身，指缝间漏下一缕金灿灿的细沙："看，这就是蜂群的足迹。"

男孩屏住呼吸。沙粒间蜿蜒着神秘的纹路，像母神裙摆上掉落的金线。

父亲的手掌抚过岩壁时，卡卡瓦夏闻到某种甜腻的气息，比营地火塘边熬煮的枣蜜还要醉人。

当岩缝被小心撬开的瞬间，阳光突然有了形状——金黄的蜜浆顺着石壁缓缓流淌，宛如融化的星辰。

"伸手，卡卡瓦夏。"

冰凉的蜜滴落在舌尖时，男孩惊得睁大了眼睛。那种甜味像是一百颗沙漠浆果在口中炸开，又带着岩石特有的凛冽。

父亲用骨刀刮取蜜块的动作像在举行某种仪式，蜂巢六边形的纹路在他掌心变成神圣的图腾。

"埃维金人不说谢谢。"父亲将最大的一块蜂蜡塞进他嘴里，粗糙的拇指擦过他的嘴角，"我们只说'下次带你去更甜的地方'。"

暮色降临时，营地中央的火堆噼啪作响。卡卡瓦夏蜷在母亲膝头，看她把琥珀色的蜜浆倒进陶罐。火光在她睫毛上跳舞，将垂落的发丝染成金红色。

姐姐盘腿坐在旁边，正用蜜蜡捏着小人偶——那是传说中带领族人找到绿洲的先知。

"今天有流星哦。"母亲突然指向夜空。

卡卡瓦夏仰起头，看见银河像打翻的蜜罐般倾泻在天幕上。

某颗星辰拖着银亮的尾焰划过时，母亲哼起了古老的歌谣，她的声音比蜜浆更黏稠，比沙丘更柔软。

父亲在不远处打磨他的骨刀，刀刃与磨石摩擦的节奏竟与歌声奇妙地契合。

"每颗流星都是母神掉落的耳环。"姐姐突然凑过来，蜜蜡人偶的轮廓在火光中微微透明，"捡到的人能实现三个愿望。"

男孩偷偷攥紧口袋里粘着蜜糖的小石子。

他许的第一个愿望是明天还能尝到岩蜜，第二个愿望是姐姐答应给他做的芦苇哨子，第三个愿望......他盯着母亲映着火光的侧脸，突然希望这一刻能像蜂蜡般永远凝固。

夜风裹挟着远处沙狐的呜咽拂过营地，父亲起身往火堆里添了把耐烧的刺槐枝。

火星炸开的瞬间，卡卡瓦夏看见帐篷布上摇曳的影子们突然活了过来——父亲的影子变成守护绿洲的巨人，姐姐的是狡黠的沙狐，而母亲怀抱的陶罐里，分明盛着整个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