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副本:喜堂冥婚
坠落的失重感还没褪去,张桂源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腥甜——像是把整头猪的血泼在了绸缎上,混着劣质香烛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紧。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间红得发黑的喜堂里,头顶的“囍”字被血浸透,边角往下滴着暗红的黏液,像只淌血的眼睛。
“啧,这排场比我们结婚时可寒酸多了。”陈奕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用指尖戳着身上的大红喜服,布料粗糙得磨皮肤,袖口绣着的鸳鸯眼是用黑布缝的,像两个空洞的窟窿。张桂源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同款喜服的胸前绣着个“羽”字,针脚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掐出来的。
左奇函的干呕声在喜堂另一头响起。他正扶着杨博文站稳,对方的脸色比喜服的底色还白,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甩手,烟蒂落在地上的瞬间,喜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冷风灌进来,卷着纸钱贴在他们脸上,纸钱上的人脸和左奇函哥哥的模样有七分像。
“操!这他妈什么鬼地方!”左奇函的声音发颤,他拽着杨博文往张桂源身边退,后腰撞到供桌,桌上的烛台倒下来,蜡油溅在他手背上,烫出串燎泡——可他像是没知觉,眼睛死死盯着供桌后的牌位,上面写着“亡夫桂羽安之位”,旁边还立着块更小的牌位,字迹被血糊住,只能看清“亡妻陈”三个字。
张桂源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他想起迷雾酒店地下室的那具尸骨,想起陈奕恒俯身亲吻尸骨时眼尾泛着的红痣,想起自己每次触摸那具尸骨时,指尖传来的熟悉的温度——原来那时的亲近,不是幻觉,是刻在骨血里的记忆。
“看来这次的副本,是给我们补婚礼的。”陈奕恒突然笑了,他往牌位前的香炉里扔了根烟,火星在香灰里明明灭灭,“就是不知道,谁是新郎,谁是祭品。”
他话音刚落,供桌后的墙壁突然裂开,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渗出的寒气带着股腐臭味,像有无数只手在往外抓。大广播的声音从洞口里钻出来,带着棺材板摩擦的钝响:
【新副本开启:喜堂冥婚】
【主线任务:完成“换魂仪式”,将生者的名字刻在亡者牌位上】
【副本提示:喜服的盘扣不能解开,解一颗,断一根骨头;红盖头下藏着的不是新娘,是没闭眼的死人;午夜三点,拜堂时若没人应答,就会被拖去给阎王当女婿】
【特别警告:别碰喜床上的红鞋,那是用人皮做的,鞋跟里塞着前七任祭品的指甲】
杨博文突然弯腰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喜服上,像朵绽开的红梅。“桂羽安是张桂源的前世。”他的声音很沉,带着血腥味,“那‘亡妻陈’……”
“就是我啊。”陈奕恒打断他,指尖在自己的牌位上轻轻敲着,眼尾的痣在烛火里泛着青黑,“我们前世是夫妻,死了都得绑在一起,多浪漫。”他突然凑近张桂源,嘴唇擦着对方的耳垂往下滑,声音黏糊糊的,“桂羽安,还记得我们的婚服吗?比这件好看多了,我亲手绣的鸳鸯,眼睛是用你的血点的。”
张桂源的呼吸瞬间停滞。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些破碎的画面:染血的婚服,燃烧的喜堂,陈奕恒倒在他怀里,嘴角的血滴在他手背上,像颗融化的红痣。这些画面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喜堂的门被风彻底吹开,外面的院子里种着排柳树,柳枝上挂着无数件红嫁衣,风一吹,嫁衣的袖子互相拍打,发出“啪啪”的声响,像有人在鼓掌。左奇函扶着杨博文往院子里走,刚跨过门槛,就听到“咔嚓”一声脆响——杨博文的脚踝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裤管里渗出的血顺着裤脚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别动!”张桂源低喝一声,他认出杨博文的姿势和迷雾酒店走廊里那具断腿尸体一模一样。陈奕恒已经蹲下身,指尖在杨博文的脚踝上划着圈,蓝火在他指尖跳动,照亮皮肤下凸起的骨头,像要戳破皮肤钻出来。“是‘喜堂的诅咒’。”陈奕恒的声音很冷,“第一个跨出门槛的人,会继承前祭品的伤。”
杨博文的额头渗出冷汗,却没哼一声,只是往左奇函手里塞了把刀——是从供桌底下摸来的,刀身刻着“羽安”二字,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结痂,像干涸的血。“去找红盖头。”他的声音发颤,“副本提示里说,盖头下有仪式的关键。”
左奇函的眼睛红了,他把刀塞进后腰,小心翼翼地将杨博文抱到供桌旁的椅子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器。“等着我。”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转身往喜堂后堂跑,刚掀开布帘,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堂的梁上挂着七具尸体,都穿着同款喜服,脖子被麻绳勒得变了形,舌头伸得老长,脚尖离地面只有寸许,刚好能碰到下面的红盆,盆里泡着的,是七颗血淋淋的人头,眼睛都圆睁着,盯着门口的方向。
陈奕恒突然笑了,他往张桂源怀里钻,手指缠着对方的喜服盘扣,声音带着点兴奋:“你看,他们的眼睛都没闭,是在等第八个人呢。”张桂源的手在抖,他摸到自己喜服的盘扣是用骨头做的,圆润的弧度像截断指,上面还带着细密的纹路,像皮肤的肌理。
“红盖头在喜床上。”杨博文的声音突然拔高,他指着喜堂最里面的那张床,红色的帐幔垂下来,遮住了床上的景象,只露出床尾搭着的一角红盖头,边缘绣着的凤凰嘴里叼着颗珠子,在烛火下泛着油光,像颗眼球。
张桂源拽着陈奕恒往喜床走,每走一步,脚下的青石板就渗出些血珠,像踩着无数只被碾碎的虫子。帐幔被风吹起的瞬间,他看到了床上的红鞋——果然是人皮做的,鞋面上的毛孔清晰可见,鞋跟处露出截指甲,泛着青黑色,和他前世尸体的指甲颜色一模一样。
“别碰鞋。”陈奕恒突然按住他的手,指尖的蓝火烫得惊人,“前七任祭品都是因为碰了鞋,才被剥了皮做新鞋的。”他掀开红盖头的一角,下面露出的不是人脸,是团蠕动的肉,上面嵌着无数只眼睛,瞳孔里全是喜堂的画面,最中间的那只眼睛,眼尾有颗痣。
午夜三点的钟声突然从院子里的老槐树上传来,“咚”的一声,震得人耳膜发疼。挂在柳枝上的红嫁衣突然开始往下掉,露出里面裹着的东西——是七具骨架,手里都拿着红绸,绸子的另一头缠在他们四个的手腕上,越收越紧,勒得皮肤生疼,像要嵌进骨头里。
“拜堂开始了。”大广播的声音变得尖利,像用指甲刮玻璃,“一拜天地——”
左奇函刚想骂脏话,就被杨博文拽着跪了下去。杨博文的脚踝已经肿得像馒头,每动一下都发出骨头摩擦的“咯吱”声,却死死攥着左奇函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对方肉里。“别反抗。”他的声音很沉,“副本规则不能破。”
张桂源被红绸拽得踉跄了一下,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疼得他眼前发黑。陈奕恒顺势往他怀里倒,嘴唇擦着他的喉结,声音带着薄荷糖的甜味:“桂羽安,还记得我们拜堂的时候吗?你也是这样,膝盖磕在金砖上,疼得直皱眉,却攥着我的手不肯放。”
“二拜高堂——”大广播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供桌上的牌位突然开始晃动,“桂羽安”三个字上渗出鲜血,顺着牌位往下淌,在桌布上积成个“恒”字。
张桂源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迷雾酒店的棺木里,那具尸骨的手指上戴着枚戒指,内侧刻着的就是这个“恒”字。原来从一开始,陈奕恒就在用各种方式告诉他,他们早就认识,早就被绑在了一起。
“夫妻对拜——”
红绸突然猛地收紧,张桂源和陈奕恒被迫对着彼此弯腰,额头撞在一起,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陈奕恒的鼻血瞬间涌了出来,滴在张桂源的喜服上,像朵绽开的红梅。“你看,我们又拜堂了。”他笑着说,舌尖舔掉嘴角的血,眼神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这次,可没人能再拆散我们了。”
话音刚落,喜堂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下面的地窖,里面放着口水晶棺,棺里躺着的人穿着和他们同款的喜服,面容和张桂源一模一样,只是眼尾没有痣——是他前世的尸体,桂羽安。
棺木旁跪着个身影,穿着红嫁衣,背影和陈奕恒分毫不差。她正俯身亲吻桂羽安的嘴唇,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嫁衣的袖子滑下来,露出手臂上的烙印,是朵蔷薇,和张桂源后颈的胎记一模一样。
“原来你早就吻过他。”张桂源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看着那画面,心脏像被无数只手撕扯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前世的记忆汹涌而来:燃烧的喜堂,陈奕恒倒在他怀里,手里攥着半块镜子碎片,碎片上映着他们的合影,背景是盛开的蔷薇花。
陈奕恒突然笑了,他往张桂源的手背上咬了口,力道大得见了血:“我吻的是你,一直都是你。”他拽着张桂源往地窖里跳,蓝火在他指尖炸开,照亮棺木旁的石壁,上面刻着行字:【换魂仪式,需以生者之血,融亡者之骨】
左奇函扶着杨博文跌进地窖时,正看到张桂源将刀刺进自己的掌心,鲜血滴在桂羽安的尸骨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水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陈奕恒跪在旁边,指尖蘸着张桂源的血,往桂羽安的牌位上写着什么,牌位上的“亡夫”二字正在慢慢褪去,露出下面的“生者”二字。
“杨博文!你的腿!”左奇函的声音发颤,他看着杨博文的脚踝已经彻底变形,骨头刺破皮肤钻了出来,白森森的,上面还挂着肉丝,吓得他脸色惨白,几乎要吐出来。这是他第一次露出如此恐惧的表情,连面对左奇函哥哥的鬼魂时,他都没怕成这样。
杨博文却像没知觉,只是盯着石壁上的字:“换魂需要两个人,桂羽安和‘亡妻陈’都得换。”他往陈奕恒那边瞥了眼,对方正用自己的血在旁边的小牌位上写字,“陈奕恒,你早就知道仪式的步骤,对不对?”
陈奕恒没回答,只是往张桂源身边靠了靠,掌心的血和对方的混在一起,滴在尸骨的胸腔上,那里突然裂开个洞,露出颗发黑的心脏,上面插着根银簪,簪头刻着个“恒”字。“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陈奕恒的声音很轻,他拔出银簪,心脏瞬间开始跳动,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有人在敲鼓。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石壁上的字开始往下掉灰,露出后面的刻痕——是无数个“桂羽安”和“陈奕恒”的名字,有的被划掉,有的被圈起来,最深的那道刻痕里嵌着块碎镜,上面映着两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喜堂里拜堂,背景是燃烧的火焰。
“是你放的火。”张桂源的声音发哑,他看着碎镜里的画面,陈奕恒正举着烛台往喜服上扔,而他自己则被绑在柱子上,眼睁睁看着火焰蔓延,“你为什么要烧了喜堂?”
陈奕恒突然笑了,眼泪混着血往下淌,滴在发黑的心脏上,那心脏突然开始收缩,发出“咔咔”的声响,像要重新活过来。“因为他们要把你做成活祭品,给阎王当女婿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笑得像个孩子,“我烧了喜堂,杀了所有人,就是为了让你能投胎转世,可我自己却被永远困在这里,成了守墓的鬼。”
红绸突然从外面钻进来,像无数条蛇,缠住他们的脚踝往地面拖。左奇函举着刀砍向红绸,却发现绸子是用人肠做的,砍断后流出腥臭的黏液,溅了他一脸,吓得他手一抖,刀掉在了地上。
“仪式要失败了!”杨博文的声音发颤,他突然拽过左奇函的手,往自己变形的脚踝上按,“用你的血,涂在骨头上,能暂时压制诅咒!”左奇函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咬着牙划破掌心,将血往杨博文的骨头上抹,血一碰到骨头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阵阵白烟。
张桂源看着陈奕恒正在用银簪往自己的心脏位置刺,鲜血涌出的瞬间,桂羽安的尸骨突然坐了起来,眼窝深处燃起蓝火,和陈奕恒指尖的火焰一模一样。“换魂完成——”大广播的声音里带着欣慰,“生者张桂源,亡者桂羽安;生者陈奕恒,亡者陈恒……”
“陈恒是我的本名。”陈奕恒的声音很轻,他往张桂源嘴里塞了颗糖,薄荷味的,和他们前世结婚时吃的一模一样,“桂羽安,这次我们可以一起走了。”
地窖突然开始坍塌,上面的喜堂掉下来无数根燃烧的横梁,砸在红绸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左奇函抱着杨博文往外跑,杨博文的脚踝已经恢复原状,却留下个狰狞的疤痕,像条红色的蛇。张桂源拽着陈奕恒往地面爬,手里攥着那根银簪,簪头的“恒”字在火光里泛着红。
在冲出喜堂的瞬间,张桂源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桂羽安的尸骨和陈恒的牌位正在火焰里相拥,像两簇缠绕的火苗,最终化作灰烬,飘向院子里的蔷薇花丛。而喜床上的红鞋突然开始燃烧,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是半块镜子碎片,和他口袋里的那半块刚好能拼在一起,上面映着四个少年在老房子的院子里晒太阳,左奇函抢杨博文的烟,陈奕恒往张桂源嘴里塞薄荷糖,阳光落在他们脸上,像场永远不会醒的梦。
只是这次,梦里的喜堂没有血,只有永不褪色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