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跨洋电话里的喘息声
肖赞突然心血来潮,拿出刚刚放好的,王杰落在这里的漫画书。他也想看看。之前王杰看的时候,他总觉得幼稚,说是小孩子才看的书。
现在肖赞的指尖蹭过书页边缘磨出的毛边——那是王杰熬夜看《航海王》时,反复摩挲留下的痕迹。书里还夹着半张电影票根,是上个月他们一起去看动画电影时剩下的,票根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还能看清放映时间是周六下午两点。他正想把票根夹回书里,手机突然在桌面震动起来,嗡嗡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安静。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的韩国号码,数字间带着国际长途特有的间隔符。肖赞指尖顿了半秒,心脏却先一步提了起来——他几乎能猜到电话那头是谁。
指尖划过冰凉的屏幕,接起的瞬间,熟悉的声音裹着电流的杂音涌了过来:“肖赞哥!”
那声音像裹了层薄纱,却清晰得仿佛王杰就站在宿舍门口,背着他那黑色的双肩包,笑着喊他。
肖赞攥着手机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的瞬间,潮湿的雨气扑面而来。楼下的雨还没停,细密的雨丝在路灯下织成一张半透明的网,把整个小区罩在朦胧的光晕里。他看着雨珠顺着窗沿往下淌,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到韩国了?安顿好了吗?”
“嗯!公司安排了宿舍,四人间,还有其他三个练习生一起住,”王杰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像刚拿到糖果的小孩,可肖赞还是听出了那雀跃背后藏着的不易察觉的疲惫——那是长时间赶路和陌生环境带来的倦意。
“宿舍里有独立卫浴,就是床有点小,我晚上翻身都得小心点。对了肖赞哥,这里的饭有点辣,早上的泡菜汤我喝了两口就呛到了,还是想你做的番茄炒蛋,你做的蛋总是炒得嫩嫩的,汤汁泡饭能吃两大碗,还有排骨,红烧肉…我都想吃…”
肖赞靠在窗沿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框上的漆皮。他想起王杰住在这里的三个多月,每天训练回来,总会趴在厨房门口问“肖赞哥今天做什么菜”,要是听到“番茄炒蛋”,眼睛会亮得像星星。
“等你回来,我天天给你做,”他笑着应,声音放得很轻,“训练累不累?第一天去练舞室,还习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轻微的喘息声,像是刚跑完一段路,又像是在调整呼吸。
“还好,今天练了六个小时舞蹈,基础动作重复了好多遍,”王杰的声音带着点喘,背景里能隐约听到其他少年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老师说我肢体协调性不错,就是体能还差一点,练到后面腿都在抖。”他顿了顿,又赶紧补充,语气里带着点急切的证明:“不过我能跟上!最后一遍我还被老师夸动作标准呢!肖赞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偷懒的,我把你写的注意事项都记在本子上了。”
肖赞想起王杰出发前,自己在笔记本上写的“练舞前记得热身”“多喝水别中暑”“累了就歇会儿别硬撑”,当时王杰还笑着说“肖赞哥你比我妈还唠叨”,现在却把这些话当成了定心丸。
那天的通话聊了二十分钟,从宿舍的室友说到练舞室的镜子,从韩国的天气说到超市里看不懂的韩文标签,直到王杰说“要去背韩语单词了,明天还要早训”才挂掉。
肖赞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指尖还残留着手机机身的温度。他把这个号码存进通讯录,备注是“小杰”,又特意从铃声列表里挑了首英文歌曲设为特别铃声——那是王杰之前总喜欢哼的曲子,每次自由编舞王杰总用这首曲子。
他把手机放在枕头边,翻出王杰留下的漫画书,看着扉页上王杰歪歪扭扭的签名,忽然觉得宿舍里好像还残留着王杰的气息。
接下来的两个月,肖赞总能在深夜接到王杰的电话。有时是凌晨一点,电话那头能听到练舞室空旷的回声,镜子反射着灯光,连王杰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肖赞哥,我今天劈叉能到180度了!”王杰的声音里满是兴奋,还带着没平复的喘息,“刚才老师还让我给其他同学做示范呢,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紧张,生怕腿一软就摔了。”肖赞能想象出他一边揉着腿,一边眉飞色舞说话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厉害啊,下次回来给我表演一个”。
有时是午休时间,电话那头很安静,只有王杰压低的声音在抱怨:“今天考核的时候,我把第二段的动作忘了,老师让我罚跑了十圈,现在腿酸得都抬不起来。”他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像受了气的小猫,“而且今天的午饭是辣年糕,我吃了两口就不敢吃了,现在肚子好饿。”肖赞会一边在纸上记下来“下次让他带点不辣的零食”,一边轻声安慰:“饿了就去便利店买个面包,别委屈自己,腿酸的话晚上用热水泡泡脚,我以前练球拉伤的时候,这样很管用。”
有次王杰在电话里说“突然想喝可乐,这里的可乐都是樱桃味的,不好喝”,肖赞第二天早上特意绕到学校门口的超市,买了罐冰镇的可乐。他坐在宿舍的椅子上,对着电话说:“我替你喝了,等你回来,我给你带一整箱,冰在冰箱里,想喝的时候随时拿。”电话那头传来王杰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还带着点孩子气的撒娇:“那我要橘子味的汽水,还要你上次买的那个柠檬味的糖。”肖赞一一应下来,把这些都记在笔记本上,那本笔记本渐渐写满了王杰的喜好和需求,页脚处还画着小小的笑脸。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电话渐渐少了。最初是隔三天打一次,每次通话时间也从二十分钟缩短到十分钟;后来变成一周一次,王杰的声音里多了更多的疲惫,有时说着说着就会打哈欠;最后一次通话是在王杰去韩国的第三个月,那天肖赞特意提前把手机充满电,从晚上八点等到凌晨两点,手机才突然在黑暗中亮起。
“肖赞哥……”王杰的声音很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哭过,说话时还带着点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肖赞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床头的台灯没来得及开,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的脸。“怎么了?是不是受委屈了?还是训练太累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手指紧紧攥着手机,生怕电话突然断掉。
“没有,”王杰吸了吸鼻子,背景里能听到空调运行的声音,还有隐约的抽泣声,“就是今天考核没通过,老师说我要是再跟不上进度,就把我送回国。”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他在用袖子擦眼泪,“肖赞哥,我有点怕,我不想回去,我还没实现梦想呢……”
肖赞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揪了一下,疼得他呼吸都慢了半拍。他知道王杰为了这个梦想付出了多少——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练舞练到脚上磨出血泡,连吃饭都在背韩语单词。
“别怕,你已经很努力了,”他轻声安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再坚持坚持,肯定能行的。要是累了,就给我打电话,不管什么时候,我一直都在。”
“嗯,”王杰小声应着,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一些,“肖赞哥,我最近要闭关训练,老师说这段时间不能随便用手机,可能没法常给你打电话了,你别担心我。”
“好,”肖赞点头,即使知道王杰看不到,“你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别为了练舞饿肚子,也别太累了,身体最重要。”
挂了电话,肖赞看着手机屏幕慢慢暗下去,心里满是担忧。他不知道王杰所谓的“闭关训练”有多辛苦,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下来。他坐在黑暗里,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才重新躺下。
自那之后,肖赞的手机再也没响起过那个熟悉的韩国号码。
他试着拨过去,第一次是无人接听,听筒里只有单调的“嘟嘟”声;第二次是忙音,像是对方正在通话;第三次再拨时,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冰冷的韩语提示音——他听不懂那些音节,却能从语气里感受到拒绝,他知道,那个号码再也打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