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钦觉得自己腰上的旧伤像捆了二斤铁砂。奥运积分赛迫在眉睫，每次发力抽球时后腰传来的刺痛都在提醒他——再不去理疗，教练大概会直接把他绑进医务室。
他拖着步子推开理疗室的门，消毒水味道里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香。怪熟悉的，像小时候校门口卖的草莓棒棒糖。
"躺下吧，衣服掀到胸口。"
声音从器械柜后传来，轻柔软糯，却让王楚钦猛地僵在原地。这个调调，哪怕隔了十年都像针一样扎进他耳朵里。
理疗床的皮革冰凉地贴在他裸露的后腰上，他却觉得耳根发烫。脚步声渐近，带着那股草莓甜香越来越浓。余光里出现白大褂衣角，纤细的手指正拆着肌效贴包装。
"伤处在哪里？"棉签蘸着碘伏轻轻点在他皮肤上，"之前理疗师记录的部位是..."
话音戛然而止。
王楚钦突然翻身坐起，绷紧的腹肌差点撞翻她手里的药盘。他死死攥住那只正要触碰他腰窝的手腕，虎口处的旧疤正好压在她突起的腕骨上。
"徐昕。"这两个字从他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乒乓球砸桌的脆响，"你校服第二颗纽扣是不是缝歪过？"
棉签啪嗒掉在地上。戴着口罩的队医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很多年前那个总在球台边捡球的小姑娘。她试图抽手，却被他更用力地箍住。
"王先生认错人了。"她垂着眼睫，"请躺好，耽误治疗会影响训练进度。"
"那你告诉我，"他突然凑近，汗湿的额发几乎蹭到她口罩边缘，"为什么用的还是草莓味消毒水？"
空气凝固成粘稠的糖浆。窗外传来乒乓球撞击台面的单调声响，一声接一声像倒计时。
徐昕突然摘掉口罩。鼻尖那颗淡褐色的小痣露出来，和王楚钦记忆里那个总揣着创可贴追在他身后的女孩完全重合。
"王楚钦，"她声音发颤，"你理疗时都这么跟女队医搭讪？"
"只跟不告而别十年的人搭讪。"他松开手，腰肌突然抽搐着疼起来，"嘶——"
这声痛呼像按下了什么开关。徐昕下意识扶住他后腰，指尖精准按在旧伤处："早就说让你改发力姿势！腰腹代偿过多迟早...！"
话没说完就卡住了。王楚钦仰面倒在理疗床上，笑得肩膀直抖："装啊？怎么不继续装陌生人了徐大夫？"
冰凉的凝胶狠狠抹在他伤处，惹得他倒抽冷气。
"轻点！徐昕你这是报复！"
"奥运选手还怕疼？"她故意用指节顶进肌肉粘连最深的位置，"当年谁摔破膝盖都不哭的？"
"那会儿有人往伤口吹气。"他闷声说，感觉腰上的力道突然放轻了。
理疗灯暖光烤着皮肤，草莓味消毒水混着跌打药酒的味道在空气里缠绕。王楚钦侧过头看徐昕，她抿着嘴专注按摩他后腰，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为什么走？"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棉签罐哐当一声砸进托盘。徐蕾扯过新的肌效贴，剪胶带的动作快得带风："家庭原因。"
"十年零四个月。"王楚钦突然说，"你走那天是我拿下世青赛冠军的日子。"
剪胶带的声音停了。理疗室里只剩下理疗灯嗡嗡的电流声。
"看了直播。"徐昕突然开口，指尖压着他脊柱两侧往下推，"颁奖时你奖杯拿反了。"
王楚钦猛地撑起身子，肌效贴还半粘在腰上："那个角度拍不到！除非你就在现场——"
理疗室门突然被撞开。
"头哥！教练让你——卧槽？！"闯进来的小队员石化的看着半裸的王楚钦和几乎趴在他身上的队医，手里矿泉水瓶哐当砸在地上。
王楚钦抓起纱布卷砸过去："不会敲门？"
"莎姐说找你有急事！"小队员手忙脚乱关门，最后缝隙里还传来惊呼，"头哥你耳朵红得能煎蛋了！"
理疗室重新恢复安静时，徐昕正低头收拾器械盘，耳根透出可疑的粉色。
王楚钦突然伸手扯住她白大褂口袋，从里面勾出半截露出来的工牌。塑料卡片上明晃晃印着：队医徐昕，入职日期2023年8月17日。
"我生日。"他晃着工牌笑，"专门挑这天回来？"
徐昕抢回工牌时指尖发颤："人事处随便安排的。"
"撒谎。"王楚钦突然指向墙角，"那个银色行李箱，贴纸都发黄了还留着。"
箱体上歪歪扭扭贴着张乒乓球拍贴纸，是他十年前在全国少儿赛赢的纪念品。
理疗灯突然啪地熄灭。黑暗里传来徐昕慌乱的声音："保险丝..."
王楚钦在黑暗里精准抓住她手腕。腰上的肌效贴还散发着薄荷的凉意，但握住的掌心烫得吓人。
"徐昕，"他声音擦着她耳廓过去，"这次抓到你了。"
门外突然传来教练的咆哮："王楚钦！理疗要理到明年奥运吗！"
徐昕慌忙拉开距离。灯光重新亮起时，她口罩戴得严严实实，只有通红的耳垂暴露在灯光下。
"趴好，最后一遍按摩。"
冰凉的手指重新按上他后腰，却避开了所有敏感点。王楚钦把脸埋进理疗床的透气孔，突然闷声说："明天还这个时间来。"
"排班表上写的是周三..."
"腰伤复发了。"他理直气壮地扭头，"疼得睡不着，需要每日理疗——徐大夫不想影响奥运备战吧？"
徐昕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弯起嘴角。剪断最后一截胶带时，指尖轻轻划过他后腰那个浅淡的旧疤。
像十年前那个夏天，她往男孩校服纽扣上缝歪的针脚。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