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车在夜色中向北疾驰，城市的霓虹渐渐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稀疏的乡村灯火和最终完全的黑暗。艾伦靠在车窗上，看着自己的倒影与窗外飞逝的树木重叠。EC-72，艾伦，潘多拉密钥的携带者...这些身份在他脑海中旋转，却没有一个感觉完全真实。
“我们有多远？”他问道，声音在安静的车内显得格外响亮。
剃刀从驾驶座回答：“研究站位于禁区深处，正常情况下需要六小时车程。但我们不能走正常路线。”
米科从后座探身，递给艾伦一个能量棒：“吃点东西，你看上去像是一周没睡了。”
艾伦接过食物，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饥肠辘辘。他咬了一口，问道：“禁区？”
“大战期间被辐射污染的区域，”剃刀解释道，“官方说法是至今仍然危险，但实际上是因为军方在那里藏了太多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艾伦注意到剃刀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轮椅的控制面板。这辆车显然经过特殊改装，可以用最少的手部操作驾驶。
“你是怎么认识Petrova博士的？”艾伦试探性地问。
剃刀沉默了一会儿，只有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填充着空间。当他终于开口时，声音里有一种艾伦从未听过的语气：“莉娜和我...我们曾经是同事。在回声计划完全军事化之前。”
米科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从没告诉过我这个。”
“没什么好说的往事。”剃刀简短地回答，但艾伦能感觉到那段往事的分量。
几小时后，剃刀将车驶离主路，开上一条几乎被植被完全覆盖的小道。“从这儿开始，我们会被扫描。希望我的屏蔽装置还能用。”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车内一个设备开始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艾伦感到皮肤上有种奇怪的刺痛感，就像静电一样。
“隐形模式启动。”剃刀说，一边在控制面板上输入一系列命令。车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逐渐消失了。
“我们刚刚是不是差点被发现？”艾伦问。
“例行扫描而已。”剃刀说，但艾伦注意到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米科显然也注意到了：“你的屏蔽器能量不足了，是不是？上次之后你一直没时间充能。”
“够用了。”剃刀简短地说。
突然，车灯照到前方路上有一个身影。剃刀猛打方向盘，车子险险避开那个站在路中间的人影。
“什么人会在这种地方？”艾伦回头望去，但路上已经空无一人。
“不是人。”剃刀脸色凝重，“是哨兵无人机的新型号，光学迷彩。它们知道我们在这里了。”
几乎在他说完的同时，车后传来爆炸声，道路被一道突如其来的能量屏障封锁。
“抓紧！”剃刀喊道，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向前猛冲，而前方路上又出现了三个身影，这次清晰可见：人形机械体，手臂是武器模块，光学传感器在黑暗中发出红点。
艾伦感到一阵奇怪的既视感，记忆碎片闪烁：类似的机械体，在走廊里巡逻，然后是警报声...
“我知道这些东西，”他脱口而出，“它们的腋下有个冷却口，是弱点。”
剃刀惊讶地瞥了他一眼：“那是高度机密的设计缺陷，你怎么会——”
话没说完，第一个机械体已经开火。能量束擦过车顶，留下灼热的痕迹。
“米科，后座下面的箱子！”剃刀喊道，同时操控车辆进行规避动作。
米科弯腰从座位下拉出一个金属箱，打开后露出几件看起来就很危险的武器。她熟练地组装起一把长管能量枪，摇下车窗：“稳住一点！”
剃刀使车保持直线行驶几秒钟，米科开枪了。一道蓝光击中最右边机械体的腋下部位，它立刻冒出火花，瘫痪在地。
“漂亮！”剃刀称赞道，同时猛打方向盘避开另一道能量束，“另一个！”
艾伦看着第二个机械体移动的方式，突然说：“左偏十五度，瞄准它的右腿关节，它们承重不平衡！”
米科调整瞄准，再次开枪。第二个机械体踉跄着倒下，它的右腿关节果然爆出火花。
剩下最后一个机械体，它似乎重新评估了形势，开始后退并召唤支援。
“不能让它报告我们的位置！”剃刀喊道。
几乎出于本能，艾伦伸出手：“枪给我。”
米科犹豫了一瞬，还是把武器递了过去。艾伦握住枪的瞬间，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没有瞄准，而是凭感觉开枪。能量束划过夜空，击中机械体头部的主传感器阵列。目标应声倒地。
车内一片寂静。
“你从哪里学会这样射击的？”米科最终问道，声音里充满惊讶。
艾伦茫然地看着手中的武器：“我不知道...感觉就像...就像我知道该怎么做。”
剃刀的机械眼盯着艾伦：“潘多拉密钥不只是数据，它似乎还包含本能和技能。有趣。”
他们继续前行，更加警惕了。一小时后，剃刀将车停在一个看似天然岩壁的地方。他在车上按了几个按钮，岩壁悄然滑开，露出后面的通道。
“安全屋，”他解释道，“我们需要计划最后的行动。”
屋内陈设简单但功能齐全，墙上挂着一张北部山区的地图，上面标记着各种符号和路线。
“研究站就在这里。”剃刀指着地图上一个点，“表面上已经废弃，但地下设施仍然运作。入口受到监控，但有条旧通风管道可能仍然可用。”
艾伦凝视着地图，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又回来了。他指着一条没有标记的小路：“这条路呢？它通向哪里？”
剃刀惊讶地看着他：“那条路甚至不在地图上。你怎么知道它的？”
“我不知道...只是感觉它应该在那里。”
剃刀若有所思：“也许是密钥中的空间记忆。那条路通向一个应急出口，但二十年前就封闭了。”
“也许没有完全封闭。”艾伦坚持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最终他们决定分头行动：剃刀和米科从主通风管道进入，艾伦尝试他直觉指示的小路。
“如果我们任何一方在十二小时内没有到达指定会合点，就假设任务失败，另一方继续前进。”剃刀严肃地说。
米科递给艾伦一个小通讯器：“短距离使用，应该能避开他们的常规监控。小心点。”
艾伦点点头，感受着武器的重量。他的一部分害怕即将到来的一切，另一部分却感到一种奇怪的期待，仿佛他一生都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黎明前的寒冷黑暗中，他们出发了。
艾伦的小路比想象的更难走，几乎完全被植被覆盖，但他却不可思议地知道每个转弯和障碍。就好像他曾经走过这条路——或许不是他，而是某个构成他意识基础的人。
一路上，记忆碎片更加频繁地闪现：一只手放在树皮上，指向某个方向；笑声在林中空回荡；急促的呼吸声，奔跑的脚步声...
他发现自己在模仿那些记忆中的动作，手放在特定的岩石上保持平衡，以特定方式绕过看似普通的地区。有几次他停下来，意识到自己刚刚避免触发隐藏的传感器或陷阱。
潘多拉密钥不仅仅在他脑中，似乎还在他的肌肉记忆中。
快到黎明时，他到达了地图上指示的地方：一个看似岩壁的地方。但根据他的记忆，这里应该有个入口。
艾伦用手在岩壁上摸索，寻找裂缝或开关。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手指触碰到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凹陷。他按下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失望之余，他靠在了岩壁上——令人惊讶的是，它悄无声息地向内旋转，他差点摔倒。
一条黑暗的通道展现在眼前，空气中有一股陈腐和金属的气味。艾伦打开小手电筒，小心地进入其中。
通道显然多年无人使用，布满灰尘和蜘蛛网，但结构仍然完好。墙上有一些模糊的标识，他勉强能辨认出：“Sector 7 - 授权人员仅限”。
越往里走，那种熟悉感越强。他知道这个转弯后面是什么，知道哪块地板会发出响声，知道墙上那个几乎看不见的标记是什么意思。
最终，通道终止于一扇密封门前。门边的键盘已经褪色，但艾伦的手指几乎自主地在上面输入了一串代码。
令他惊讶的是，指示灯由红转绿，门嘶嘶地打开了。
门后是一个观察台，俯瞰着一个巨大的地下设施。虽然大部分区域黑暗无人，但远处有些地方亮着灯，表明这里并非完全废弃。
艾伦的通讯器轻微震动，传来米科的声音：“我们进来了。你在哪里？”
“我在...我不知道，某种控制室？能看到整个设施。”
“描述一下你看到的。”这次是剃刀的声音。
艾伦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了他看到的布局。
“天啊，你在主控制塔。你怎么到达那里的？那条路应该已经封闭二十年了！”
“我不知道，只是...感觉正确。”艾伦低声回答，“现在怎么办？”
“看看控制台，能不能接入系统？也许能找到Petrova在哪里。”
艾伦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再次几乎自主地在键盘上移动。屏幕亮起，要求身份验证。他本能地输入另一串代码，系统接受了。
“我进来了。”他惊讶地说。
“看看最近的安全日志，特别是隔离区域。”
艾伦浏览着菜单，找到安全日志。大多数条目都是例行检查，但有一处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位于设施深处的安全隔离单元，有异常能量读取和频繁的安全检查。
“B7区，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被严密看守着。”
“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剃刀说，“我们会尝试到达那里。你尽可能多地搜集信息，但小心不要触发——”
剃刀的话被警报声打断。整个设施突然亮起红灯。
“他们发现我们了！”米科喊道，“有无人机朝你那边去了，艾伦，快躲起来！”
艾伦环顾四周，几乎无路可逃。主控制室只有一扇门，而无人机正从那边过来。
绝望中，他的目光落在通风口盖上。他撬开盖子，挤进狭窄的通道，刚好在控制室门滑开前躲了进去。
通过通风口的格栅，他看到两个无人机进入控制室，扫描区域。它们似乎没有发现他，但也没有离开。
艾伦屏住呼吸，慢慢向后移动，希望找到另一条路。通风管道系统错综复杂，但他再次凭直觉选择转弯。
几分钟后，他来到另一个格栅前，俯瞰着不同的房间。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居住区，有简单的床铺和个人物品。最令人惊讶的是，房间里有一个人。
一个女子坐在桌边，背对着他，但她转过身时，艾伦几乎惊呼出声。
即使多年过去，他仍然立刻认出了她。Lina Petrova博士，比芯片录像中老了許多，疲惫而憔悴，但眼神中仍然有那种熟悉的坚定。
艾伦小心地敲击通风口盖，轻声呼唤：“Petrova博士？”
女子猛地抬头，眼睛惊恐地睁大。她看到通风口中的艾伦，示意他不要出声。她走到房间的另一端，打开一个设备，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现在可以了，”她说，“声波干扰器，能挡住监听。你是谁？怎么到这里的？”
“我是EC-72，”艾伦低声道，“艾伦。EC-19送我来找你。”
Petrova博士的脸上闪过希望和恐惧交织的表情：“亨利还活着？感谢上帝。但你不该来这儿，这里到处都是格雷的人。”
“潘多拉密钥，”艾伦说，“你说我能激活它。”
Petrova博士的眼神变得锐利：“你不是EC-72。”
艾伦愣住了：“什么？我是——”
“EC-72在三年前就销毁了，”她轻声说，“我亲眼所见。”
就在艾伦试图理解这句话时，他身后的通风管道传来刮擦声。无人机找到了他。
Petrova博士迅速做出决定：“下来，快！”
她按下墙上的一个隐藏开关，通风口盖悄无声息地滑开。艾伦跳下来，刚好看到两个小型无人机从管道中钻出。
Petrova博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类似手电筒的设备，对准无人机按下按钮。一道脉冲闪过，无人机应声坠落，火花四溅。
“电磁脉冲发生器，”她简短地解释，“自己做的。不会太久就会有更多过来。”
她仔细端详艾伦的脸，眼中充满困惑：“你看起来像他，声音像他，但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艾伦急切地问。
Petrova博士没有回答，而是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小吊坠，打开后露出一根微小的针。“我需要验证你的身份。血液样本。”
艾伦毫不犹豫地伸出手。Petrova用针轻轻刺了一下他的手指，将血样滴入吊坠内的某个装置中。装置发出微光，颜色由蓝转绿。
Petrova博士倒吸一口气，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神色：“真的是你...但他们明明销毁了你...我亲眼所见...”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Petrova博士迅速将艾伦推入壁橱：“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声！记住，密钥不在代码中，而在记忆中！”
壁橱门刚关上，房间门就打开了。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Petrova博士，有报告说你的区域有安全漏洞。一切正常吗？”
透过缝隙，艾伦看到一个高瘦男子站在门口，穿着整洁的军装。当那人转过脸时，艾伦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惧。
Wilson Gray部长，新闻上的那个人，他记忆碎片中的那个人。
“一切正常，部长。”Petrova的声音异常平静，“只是又一批无人机故障而已。你们真的需要提高产品质量了。”
Gray部长扫视房间，目光在损坏的无人机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Petrova博士手中的脉冲设备上：“你还是那么机智，莉娜。有时候我好奇，如果当年你做了不同选择，我们会有多伟大。”
“我每晚都为此感谢上帝，威尔逊。”
Gray的微笑没有达到眼睛：“我们很快会再谈。重大日子临近了，希望你重新考虑我的提议。”
门关上后，Petrova博士等待片刻才让艾伦出来。她的脸色苍白。
“他知道了，”她低声道，“他肯定知道了。”
“知道什么？”艾伦问，“你说我不是EC-72是什么意思？你说你亲眼看到我被销毁了？”
Petrova博士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几乎耳语：“因为你不是EC-72。那个单元确实被销毁了。你是别的什么东西——某个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你是原版。不是回声单元。你是艾伦·克劳斯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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