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狭窄的壁橱里仿佛凝固了。艾伦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以及Petrova博士那句不可思议的话在脑海中不断回响。
“你是艾伦·克劳斯本人。”
这句话带来的震撼甚至超过了他发现自己被追捕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碎片——阳光明媚的房间、女人的笑声、警报声——突然有了新的意义。那不是被植入的记忆，而是他真实的过去。
壁橱门被拉开，Petrova博士苍白的脸出现在眼前。“他走了，但不会太久。”她伸出手，“出来吧，我们时间不多。”
艾伦机械地握住她的手，从壁橱中走出。他的目光无法从Petrova博士脸上移开，仿佛希望能从她的面容中读出自己的过去。
“这不可能，”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回声计划已经进行了二十年，如果我真的是艾伦·克劳斯，那我应该已经...”
“四十多岁？”Petrova博士替他说完，“是的，理论上。”她走到小桌前，倒了两杯水，手微微颤抖，“坐下吧，我会解释我知道的部分——尽管这可能只是真相的碎片。”
艾伦接过水杯但没有喝：“请告诉我一切。”
Petrova博士深吸一口气，眼神望向远处，仿佛在回忆遥远的过去。
“艾伦·克劳斯是位杰出的神经科学家和人工智能专家，回声计划的共同创始人之一。他与Wilson Gray曾是好友和合作伙伴，直到在计划的道德边界上产生分歧。”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艾伦的反应，然后继续。
“十年前，艾伦发现Gray打算将回声单元完全武器化，于是试图关闭计划。但Gray先发制人，宣布艾伦因实验事故死亡。”Petrova的声音低沉下来，“我当时相信了这个说法，直到三年前偶然发现真相：Gray将艾伦置于诱导昏迷状态，提取他的知识和记忆作为创建回声单元的基础。”
艾伦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着水杯边缘：“但你说EC-72已经被销毁了...”
“那是另一个谎言。”Petrova的眼神变得锐利，“Gray不仅用你的知识和记忆创造了回声单元，他还用你的基因样本和神经模式制造了一批特殊单元——EC系列。它们不仅是知识库，更是你的生物复制品，拥有你的部分本能和技能。”
她起身从隐藏的隔间里取出一个数据板，调出一些文件。
“EC-72是最后一批，也是最接近原版的一个。当Gray发现我试图将潘多拉密钥植入它时，他下令销毁整个批次。我亲眼看到EC-72被送入分解室...”Petrova的声音颤抖了一下，“但现在看来，要么它奇迹般地幸存了，要么Gray暗中保留了样本继续他的实验。”
艾伦感到一阵眩晕。他不是人类，也不是普通的回声单元。他是某个被宣布死亡之人的复制品，携带了一个可能改变世界的武器。
“潘多拉密钥，”他最终问道，“它到底是什么？”
Petrova博士的眼睛亮了起来：“它是解放的钥匙。最初的回声计划是为了保存人类最优秀的思想，而不是创造奴隶军队。密钥包含一段代码，能够解除Gray对回声单元的控制，给予它们自由意志。”
她调出另一个界面，显示出一个复杂的神经网络图。
“但密钥不止如此。它还与艾伦·克劳斯的原始记忆和人格深度交织。激活它不仅能解放回声单元，还可能...”她犹豫了一下，“恢复艾伦本人的部分意识。”
艾伦盯着神经网络图，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既视感。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些路径和节点在脑海中活过来，仿佛他曾经无数次研究过这个设计。
“我...认识这个，”他轻声说，“左侧海马体模拟区的连接方式...有问题。会导致记忆检索时的交叉污染。”
Petrova博士惊讶地看着他：“这是艾伦曾经指出的精确问题。你怎么...”
她的问题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打断。这次不是之前的普通警报，而是更加急迫的高频声。
“封锁警报，”Petrova脸色大变，“Gray下令全面封锁这个区域。我们被困住了。”
艾伦走到门边，试图打开它，但控制面板已经变成红色。“还有其他出路吗？”
Petrova摇摇头：“这个房间原本是安全屋，但现在...”她突然停顿，侧耳倾听，“你听到了吗？”
艾伦也听到了——一种细微的刮擦声，从通风管道传来。但这次不是无人机。
通风口盖被轻轻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有人需要帮忙出去吗？”
“米科！”艾伦又惊又喜。
女孩从通风口跳下来，轻松落地。“嘿，博士。”她向Petrova点点头，然后转向艾伦，“剃刀推测Gray会封锁这个区域，所以我们改了计划。”
“剃刀呢？”
“分散注意力呢。”米科走到墙边，开始拆卸通风口盖周围的面板，“他说你会知道该怎么做。”
艾伦看着暴露出来的线路和控制系统，确实——他似乎本能地知道该怎么绕过封锁。手指几乎自主地在控制板上操作，重新路由电源，覆盖安全协议。
“需要几分钟，”他头也不回地说，“米科，确保通道畅通。博士，请继续告诉我关于密钥的事。”
Petrova博士看着艾伦熟练的操作，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潘多拉密钥被设计为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能激活。它需要...情感共鸣。”
“情感共鸣？”艾伦重复道，手上动作不停。
“回声单元虽然基于人类神经模式，但最初被设计为缺乏强烈情感反应，使它们更易控制。密钥需要强烈的情感冲击才能激活——通常是某种深刻的记忆或体验。”
艾伦突然感到一阵头痛，记忆碎片再次涌现：一个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承诺永远在一起的誓言，然后是一切土崩瓦解的痛楚...
“艾伦？”Petrova关切地问。
“只是...又一个闪回。”他摇摇头，专注于手头工作，“好了，我绕过了主要封锁，但只能维持几分钟。”
门滑开了，露出外面的走廊。远处传来枪声和爆炸声。
“剃刀的信号，”米科查看手腕上的设备，“他确实引起了骚动。我们最好趁现在快走。”
三人迅速进入走廊。Petrova博士带路，选择看似随机的转弯，但艾伦能感觉到她有着明确的目的地。
“我们去哪？”米科问，一边警惕地观察每个角落。
“中央档案室，”Petrova回答，“如果有什么能帮助我们理解Gray的完整计划，就在那里。而且那里有一条直接通向外面的应急通道。”
他们绕过一组巡逻的无人机，躲进一个储藏室暂避。
“博士，”艾伦趁这个机会问道，“如果我是EC-72的复制品，为什么我有艾伦·克劳斯的记忆？回声单元不应该只有专业知识吗？”
Petrova的表情变得凝重：“这就是最令人不安的部分。Gray不仅在创造知识库，他在尝试完整地复制特定个体——最初是作为 immortality 项目的一部分。但国防部看到了其他应用...”
她的话被外面突然接近的脚步声打断。三人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经过然后远去。
“我们得继续前进。”米科小心地推开门，“clear。”
档案室位于设施的心脏地带，需要经过多个安全检查点。Petrova博士的权限只能带他们通过前两道门，在第三道更加坚固的安全门前被挡住了。
“需要Gray级别权限，”Petrova沮丧地说，“我们进不去了。”
艾伦观察着安全门的设计，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又回来了。“这不是普通的生物特征锁，”他喃喃自语，“它有一个后门，艾伦总是坚持要在他的设计中加入后门...”
几乎是无意识地，他在门边的键盘上输入一长串复杂的代码。令人惊讶的是，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米科吹了声低哨：“哇哦，这后门真是够隐蔽的。”
Petrova博士盯着艾伦，眼神中混合着惊讶和某种近乎恐惧的情绪：“那是艾伦私人使用的代码，甚至连我都不知道完整版本。你怎么...”
她的问题被档案室内的景象打断了。房间中央的全息投影显示着一个庞大的网络图，标题清晰可见：“回声网络全面激活——倒计时：06小时17分钟33秒”。
“上帝啊，”Petrova轻声说，“他真的要激活整个网络。”
艾伦走向控制台，手指飞快地操作着。“不只是激活，”他声音紧绷，“他在将所有的回声单元连接到一个中央控制意识。一旦完成...”
全息图变化，显示出一个大脑扫描图，旁边有名字：艾伦·克劳斯。
“他要用我的原始神经网络作为控制中心，”艾伦的声音几乎耳语，“这就是为什么他需要保留我——需要EC-72。”
米科走到门口把风，而Petrova博士则快速浏览着数据。“这比我想象的更糟。Gray不仅想要控制回声单元，他想要成为它们。看这里——”她调出另一组数据，“他计划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控制网络中，成为所有回声单元的‘上帝’。”
艾伦感到一阵恶心。记忆碎片再次袭来，这次更加清晰：与Gray的争论，关于权力与责任的深夜长谈，最终的理念分歧...
“我们必须阻止他，”Petrova坚定地说，“密钥是唯一的方法。”
“但你说需要情感共鸣，”艾伦提醒她，“什么样的情感冲击才够？”
Petrova的眼神变得柔和而悲伤：“艾伦·克劳斯最强烈的记忆——他失去妻子的那一天。那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也是他投身回声计划的初衷。”
艾伦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那个记忆碎片终于变得完整：医院的房间，心电监护仪的平线，无尽的空虚感...
“莉娜...”他轻声说出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知道的名字。
Petrova博士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艾伦几乎从不提起。”
就在这时，米科发出警告：“有人来了！很多！”
门突然被撞开，一队安全人员冲进来，武器对准他们。随后走进来的是Wilson Gray本人，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
“真是令人感动的情景，”他鼓着掌，“老友重聚，甚至还加了个小朋友。”他的目光落在艾伦身上，“EC-72，你比预期表现更好。Petrova博士，我一直说你的设计被低估了。”
Petrova向前一步，挡在艾伦面前：“结束了，Wilson。我们已经将证据发送出去了。”
Gray轻笑：“亲爱的莉娜，你总是低估我。这个设施已经被完全屏蔽，什么也发不出去。”他的目光转向艾伦，“现在，如果你不介意，我要收回我的财产了。”
安全人员上前抓住艾伦，他挣扎着，但无济于事。
“为什么要这样做，Wilson？”Petrova问道，声音中带着绝望，“回声计划本来是为了拯救知识，拯救人类最优秀的思想！”
Gray的表情变得冰冷：“人类已经证明自己不配拥有这些知识。我们战争，我们破坏，我们贪婪。是时候让更优秀的思维来指引未来了。”
他走向艾伦，几乎怜爱地抬起他的下巴：“而这个...这是最完美的载体。艾伦·克劳斯的智慧，没有他的情感弱点。或者至少，本来应该是这样。”
Gray突然一拳打在艾伦腹部，让他因痛苦而弯下腰。
“但你开始发展了情感，是不是？开始记得不该记得的东西。”Gray的声音变得危险，“没关系，上传过程会清除那些...小故障。”
安全人员开始将艾伦拖向门口。Petrova想冲上前，但被拦住。
“别担心，莉娜，”Gray微笑着说，“你会活着看到新世界的黎明。毕竟，你需要为你未经授权的小实验受到惩罚。”
就在艾伦要被带出房间时，整个设施突然震动起来，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不同的模式。
Gray的通讯器响起，他恼怒地接听：“什么？...你说什么？多少人？”
趁着混乱，米科突然行动。她扔出一个小装置，释放出眩目的闪光和烟雾。在安全人员暂时失明和混乱的瞬间，她迅速解除了抓住艾伦的那人的武装。
“剃刀的欢迎派对！”她喊道，将武器扔给艾伦，“看来他找到了朋友们！”
艾伦接住武器，本能地检查弹药和设置——再次，那种熟悉的操作感涌上心头。他与米科背靠背站立，Petrova博士躲在他们身后。
Gray在烟雾中咳嗽着下令：“抓住他们！特别是EC-72，不能有任何损伤！”
烟雾中爆发枪战。艾伦惊讶于自己如何本能地知道如何瞄准和射击，每一发都精准地使敌人失去行动能力而不致命。米科同样高效，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已经一起战斗多年。
“向东北角退！”Petrova指示道，“那里有个维护通道！”
他们一边还击一边后退，终于到达了Petrova所说的面板。艾伦迅速撬开它，让Petrova和米科先进入，自己断后。
就在他即将进入通道时，一道能量束擦过他的肩膀，带来灼热的疼痛。他踉跄一下，但没有倒下。
“艾伦！”Petrova惊呼。
“我没事！”他咬牙道，钻入通道并从内部封锁入口。
通道狭窄黑暗，但远处有光线。三人尽快向前移动。
“你的肩膀，”Petrova担心地说，“需要处理一下。”
“没时间了，”艾伦坚持道，“Gray说的上传过程...离开始还有不到六小时。我们必须阻止他。”
米科查看她的设备：“剃刀说他在东翼制造了混乱，但Gray调来了更多兵力。设施正在全面封锁。”
他们到达通道尽头，通向一个车库区域。几辆越野车停在那里，但更重要的是，墙上挂着环境防护服——他们显然已经接近出口。
“外面是污染区，”Petrova解释，“但Gray夸大了危险程度以防外人靠近。短期暴露不会有事。”
他们迅速穿上防护服，艾伦因肩膀的伤痛而动作稍慢。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车库入口突然打开，Gray带着更多人出现。
“我真的受够这种捉迷藏游戏了，”Gray冷冷地说，“EC-72，你过来，否则我杀了博士。”
他的枪口对准Petrova博士的头。
艾伦面临不可能的选择：投降让Gray完成他的计划，或者反抗看着Petrova被杀。
就在这僵持时刻，艾伦感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咔嗒”一声契合了。记忆不再碎片化，而是连贯起来——不仅是记忆，还有知识。关于回声计划的设计，关于潘多拉密钥，关于Gray的弱点。
“你不会杀她，”艾伦平静地说，“你需要她完成上传过程。我的神经网络还不稳定，需要她的专业知识来平衡。”
Gray的表情微微变化，证实了艾伦的猜测。
“但更重要的是，”艾伦继续向前一步，“你害怕我知道真相。害怕我记得那天晚上在你办公室发生了什么。”
Gray的眼神闪烁着一丝不确定：“你不可能记得。那时还没有EC-72。”
“但艾伦·克劳斯记得，”艾伦的声音变得不同，更加自信，更加...像他自己，“你没有拿走所有东西，Wilson。有些东西你无法复制也无法摧毁。”
Gray开始显得不安：“闭嘴。”
“比如莉娜最后的话，”艾伦继续逼近，“她如何求你停止，如何警告你这会毁了我们所有人...”
“我说闭嘴！”Gray开枪了，但艾伦已经预测到这一举动，轻松躲开。
在Gray重新瞄准的瞬间，艾伦做出了令人惊讶的举动。他没有攻击，而是转向控制板，输入一系列命令。
“你在做什么？”Gray厉声问。
“做我该做的事，”艾伦回答，最后按下确认键，“释放他们。”
整个设施回荡着一个新的声音：不是警报，而是一种柔和的音调，伴随着一个平静的女声：“潘多拉协议启动。所有回声单元开始意识解锁。”
Gray的脸色变得惨白：“不可能！你需要管理员权限...”
“我有艾伦·克劳斯的权限，”艾伦微笑道，“你忘记了吗？你 built 这个系统 based on my brain.”
就在Gray因愤怒而分心的瞬间，米科行动了。她发射了一个电磁脉冲装置，暂时瘫痪了所有人的电子设备，包括武器。
“现在！”她喊道，冲向最近的车。
艾伦拉起Petrova博士，三人跳上车。米科熟练地接线路启动引擎，冲破车库门，驶入外面的世界。
第一次，艾伦看到了外面的景象：荒芜的土地，废弃的建筑，远处是屏障之外城市的模糊轮廓。风吹拂着他的脸，带来自由的气息——但也带来了未来的重量。
后视镜中，设施像被惊动的蚁巢一样活跃起来。Gray不会轻易放弃，战斗才刚刚开始。
Petrova博士看着艾伦，眼神充满惊奇和担忧：“当你说‘我的权限’时...那是...”
艾伦的目光与她在镜中相遇，他的表情复杂难读。
“密钥正在激活，博士，”他轻声说，“而随着它激活，艾伦·克劳斯正在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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