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步,也是沈清辞最期待的环节——互传诗笺。
这几乎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游戏,沈清辞每次去,总会“顺手”带上一张自己写的浣花笺,有时抄录一首契合心情的诗词,有时是自己胡诌几句歪诗。
谢知远则会在他下次去书肆时,将回应的诗笺留在老板那里,托老板转交给“常来的那位沈小姐”。
他的字迹总是那么工整清峻,内容却从最初的纯粹学术交流,渐渐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温度。
比如,沈清辞写:“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可有糖葫芦?”
谢知远回:“书中无此物,然市井可得,小姐若念,在下……”
回笺到这里戛然而止,似乎写了又觉得唐突,涂掉了,沈清辞对着那团墨迹傻笑了半天。
又比如,沈清辞抱怨:“春日困倦懒梳妆,都怪黄鹂啼太忙。”
谢知远回:“偷得浮生半日闲,且听莺语报春光。(附窗边新绘黄莺一只)”
诗笺来往间,某种隐秘而甜丝丝的情愫悄然滋生,缠绕在字里行间。
然而,身份的差异如同无形的墙,始终横亘在那里,谢知远谨守分寸,从不越雷池一步,称呼永远是恭敬的“小姐”,
目光也总是克制地避开她过于明亮灼人的注视,沈清辞能感觉到,他那份温和之下,藏着深深的自卑和顾虑。
这让她有些气闷,又有些心疼。
转眼秋深,凉意渐浓。
这日,沈清辞又抱着一包东西溜到了翰墨斋,谢知远正坐在老位置抄书,偶尔捂嘴轻咳两声,脸色似乎比平日更苍白些。
沈清辞走过去,将怀里那个厚厚的布包放在他案上。
“这是什么?”谢知远讶异。
“打开看看呀!”沈清辞笑眯眯的。
谢知远解开布包,里面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新棉袍,料子是厚实暖和的细棉布,颜色是他常穿的青色,针脚细密匀称,一看就花了极大心思。
“天气凉了,我看你……你好像就这两件换洗的袍子。”沈清辞声音稍微低了点,脸上有些发热,
“这是我……我让家里针线上的人做的,她们手艺好,反正……反正她们闲着也是闲着!”
她飞快地找着借口,眼睛却亮晶晶地期待着他的反应。
谢知远看着那件新袍子,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推辞。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小姐,为何……为何对在下如此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沈清辞从未听过的认真和……挣扎。
沈清辞的心跳猛地加快了,她看着他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面映着她的倒影,也映着他的困惑与不安。
周围很安静,只有书页的微香和窗外隐约的风声。
忽然间,沈清辞不想再找那些“探讨学问”、“顺路”、“多余”的借口了,那些轻飘飘的理由,配不上她此刻沉甸甸的心意,也配不上他此刻的认真。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往前凑近了一步,仰起脸,直视着他的眼睛,脸颊绯红,眼神却勇敢得惊人。
“因为我喜欢你呀,谢知远。”
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心。
谢知远猛地怔住了,瞳孔微缩,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如此大胆地说出这句话。
他握着棉袍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慌乱席卷了他,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更深重的苦涩。
“小姐……”他几乎是仓促地后退了半步,声音干涩,“您……您可知您在说什么?在下……在下只是一介寒儒,身无长物,功名未就,如何配……”
“我知道啊!”沈清辞打断他,语气急切又真诚,
“我知道你现在没钱,没地位,只是个书生,可那又怎么样?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是你的才华,你的风骨,你待人的诚恳!又不是你的钱和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