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乐府古辞，婉转地道出了少女的相思之情，书肆里安静下来，只有她清甜的声音和他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

谢知远笔下流畅的字迹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自然，他安静地写下，耳根却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写罢，他轻轻吹干墨迹，将诗笺递给她，字迹清峻挺拔，一如他本人。

沈清辞接过，如获至宝，指尖仿佛能感受到他书写时的温度，她强忍着雀跃，也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绣囊里取出一张粉色的浣花笺——那是她平日自己写着玩的，上面还熏了淡淡的兰香。

“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首！”她提起案上另一支笔，不等谢知远反应，便飞快地写下几句，然后塞到他手里，转身拉着还在发懵的春桃就跑。

自打书肆“偶遇”之后，沈清辞仿佛突然找到了人生除了吃喝玩乐之外的第二大乐趣——去翰墨斋“蹭书看”。

其频率之高，连翰墨斋的老板都开始怀疑自家是不是突然藏了什么失传的绝世孤本，才能引得国公府千金如此流连忘返。

春桃的腿都快跑细了，苦口婆心地劝：“小姐，这……这于礼不合啊！您这三天两头的往书肆跑，要是传出去……”

“传出去就说本小姐突然立志要当个才女，不行吗？”沈清辞正对着一盒子新买的胭脂水粉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个最淡雅的，

“再说了，我是去探讨学问，光明正大！”

春桃看着自家小姐那明显比讨论学问更雀跃三分的表情，绝望地闭上了嘴。

沈清辞所谓的“探讨学问”，流程大致如下：

第一步，精心准备“道具”。

有时是一本“恰好多买了”的珍本诗集（“这本王维的集子我买重了，放着也是落灰，送你吧！”）；有时是一碟“家里做多了”的精致点心（“春桃非要带，我吃不完，你帮忙解决一下？”）；

最离谱的一次，她抱去了一盆名贵的兰草（“听说读书人都喜欢这个，放你窗边，看着眼睛舒服些！”）。

谢知远从最初的受宠若惊、坚决推辞，到后来渐渐习惯了这位国公府小姐各种令人啼笑皆非的“馈赠”，推辞不过，他便想着法儿地回礼。

有时是帮她认真誊写一份她想要的绝版诗词，有时是画一幅意境悠远的水墨书签，礼轻，却诚意十足。

第二步，寻找“学术切入点”，沈清辞总能找到千奇百怪的问题。

“谢公子，你说这‘昨夜星辰昨夜风’，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李商隐晚上没盖好被子着凉了，才有感而发？”

“谢公子，《论语》里说‘君子远庖厨’，那君子岂不是都要饿死？圣人之言也有不合理之处吧？”

“谢公子……”

谢知远脾气极好，无论多刁钻无厘头的问题，都会认真思索，然后引经据典、耐心温和地给出他的见解，常常能把沈清辞胡搅蛮缠的问题，引申到一些真正有趣又深刻的讨论上。

沈清辞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这种和他说话的时光了，不只是因为他是那个灯下的书生，更因为他这个人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