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要的!”沈清辞连忙打断他,生怕他提起钱袋的事更尴尬,赶紧把话题扯开,
“我正好想找几本诗词集子,看你像是个懂行的,可否帮我参详参详?”
这话漏洞百出,翰墨斋的伙计才是该帮忙参详的人,但谢知远看着眼前少女亮晶晶、带着一丝恳求意味的眸子,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下才疏学浅,若小姐不嫌弃,愿尽绵薄之力。”他温和道。
沈清辞心里乐开了花,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玉台新咏》,假装翻看,实则开始没话找话:“我挺喜欢这里面的诗的,尤其那句……那句‘皑如山上雪’,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谢知远不疑有他,自然地接道:“皎若云间月。”
“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沈清辞一拍脑袋,演技浮夸,
“我觉得这诗写得真好,你说是不是?”
谢知远笑了笑:“卓文君才情俱佳,此诗确为佳作,不过……”他顿了顿,似有不同见解,
“窃以为其情虽挚,却失之决绝刚烈了些。”
“哦?此话怎讲?”沈清辞来了兴趣, 饶有兴致 地追问。
“男女之情,贵在相知,若因一时猜疑便断弦决绝,‘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固然快意,却也未必没有转圜挽回的余地,或许只是误会呢?未免可惜。”谢知远认真说道,眼神清澈。
沈清辞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地分析,托着腮帮子听得入神,忽然问道:“那若是你,当如何?”
谢知远被问得一怔,随即耳根更红了几分,略一思索,轻声道:“若是在下……当会先问个明白,若真心悦一人,必以诚待之,信之,纵有波澜,亦当尽力维系,而非轻易言弃。”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认真的力量,沈清辞看着他清俊的侧脸和认真的神情,忽然觉得,这书生不止会说“漂亮话”,肚子里是真有东西,想法也……很特别。
两人就着诗词,竟真的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从《诗经》谈到汉乐府,又从唐诗说到本朝词人的新作,谢知远学识颇丰,引经据典,却并不迂腐,常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沈清辞自幼受教,也是聪慧灵秀,往往能接上他的话,甚至提出些刁钻有趣的角度,引得谢知远眼中异彩连连,渐渐忘了起初的拘谨。
春桃在远处看着自家小姐和一个穷书生相谈甚欢,急得直跺脚,又不敢上前打扰。
聊到兴浓处,沈清辞看到案上他抄写的工整字迹,赞道:“你的字写得真好!”
谢知远谦逊道:“小姐过奖了,混口饭吃而已。”
“才不是呢!”沈清辞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我……我最近正好想练字,却总是不得其法,不如……我念一首诗,你写下来送我当字帖可好?我……我付钱!”她生怕他又拒绝,赶紧补上最后一句。
谢知远失笑:“小姐说笑了,一幅字而已,谈何钱财,小姐不嫌弃在下字拙,是在下的荣幸。”
他重新铺开一张干净的宣纸,磨墨,提笔,蘸饱墨汁,抬眼看向她,示意她可以念了。
沈清辞看着他专注准备的样子,心跳又开始加速,她清了清嗓子,念出了一首极其应景又暗藏心思的诗: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