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你

自从俩人说开了以后，两人之间仿佛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不再刻意回避那个沉重的话题，花海就趁着这段休赛期在家陪许星逸，陪他去复诊，听医生用平静的语气说着那些复杂又冰冷的话，按时拿药，许星逸确实很配合，像个最听话的孩子。药再苦，他也会皱着眉，在花海递过水杯时一口气咽下，然后夸张地咧嘴。“这药比我两辈子加起来都要苦。”

直播时，他依旧是那个光芒万丈的许星逸，和粉丝谈笑风生，弹着吉他唱着新写的旋律，仿佛生活从未有过阴霾。只有花海，在镜头照不到的角落，能看到他笑意未达眼底的眼眸，和偶尔一闪而过的、深不见底的落寞。

他听过好几次，许星逸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用哗哗的水声掩盖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每一次，花海都心如刀绞，却只能在外面静静地等着，等他整理好情绪，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许星逸在空白页面上敲敲打打再删删减减，“在做什么？”花海洗完澡坐在床边看他，面颊红扑扑的头发上还滴着水。

许星逸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转过头来，脸上已经挂上了温和的笑意：“随便写写，看看能不能在走之前……写出来什么东西，好给喜欢我的人留个念想。”他话说得随意，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作安排。

但那个“走之前”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进了花海的心脏。他心里猛地一紧，凑过去看，屏幕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标题——《致我的星辰》，下面是空白的文档，光标在固执地闪烁，像一颗停不下来的心跳。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合上了电脑，将它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别这么说，”花海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许星逸的身子微微一僵，那是一种被戳破伪装后下意识的防备。但很快，他又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花海，眼神里是一种超乎年龄的平静与通透。“我知道你是安慰我，花海。”他轻声说，“其实我也想通了，人总有一别，不是吗？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做自己最喜欢的事，唱自己想唱的歌，还有你陪着我……我已经，挺满足的了。”

他的坦然，比任何崩溃的哭喊都让花海感到无力。

许星逸下床，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插上电，在手里试了试风的温度。“坐好，”他走到花海面前，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我给你吹头发。”

花海顺从地坐在床沿，面对着他。许星逸的手指带着微凉的薄茧，轻柔地穿过他湿润的发丝，动作熟练又小心。暖烘烘的风拂过头皮，带着吹风机特有的嗡嗡声，这声音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也抚平了花海内心的焦躁。他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仿佛只要时间停在这一刻，所有的不幸就都不会降临。

突然，穿梭在他发间的手停住了，暖风也戛然而止。

花海疑惑地睁开眼，微微抬头，却看到许星逸眼眶通红，低头看向他的目光里盛满了太多复杂的情绪——爱恋、不舍、绝望、眷恋，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几乎要将他吞没。

“花海，”许星逸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我真的……真的好舍不得你。”

这一句毫无保留的剖白，彻底击溃了两人之间那层脆弱的平静。花海猛地站起身，将他紧紧拥入怀中。他能感觉到许星逸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瑟缩的叶子。

“不许说这种话，”花海的下抵着他的发顶，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沙哑，“不许胡思乱想。我们还要一起度过很多很多时光，要一起拿更多的冠军，要一起去环游世界，要……要一起变老。”

每一个“要”字，都像是一个郑重的誓言。

许星逸回抱住他，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浸湿了花海肩头的浴袍。他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把所有积压的恐惧和委屈都宣泄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过了许久，许星逸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轻微的抽噎。他松开花海，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抹脸，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我没事了，真的。接着给你吹头发，不然要感冒了。”

说着，他又拿起了吹风机，重新按下开关。暖风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花海能感觉到，许星逸的手指在他的发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惜，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花海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闭上眼睛，任由那温暖的气流和轻柔的触碰包裹着自己。他知道，前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但只要这个怀抱还在，只要这双手还在，他就有无穷的勇气，去陪他对抗整个世界的寒冷。而窗外，夜色正浓，星光黯淡，仿佛也在为这对恋人，静默地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