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那天落了场小雨,老巷的青石板路被浸得发亮。陈默蹲在铺子里擦工具时,听见隔壁院子传来"哐当"一声响。他放下麂皮布走出去,看见林野正蹲在地上捡碎玻璃——画架倒了,一块刚上好色的画布被玻璃碴划开道斜口。
"风刮的?"陈默捡起块碎玻璃,边缘还沾着点钴蓝颜料。
林野"嗯"了声,指尖在画布的裂口上碰了碰,指腹蹭上道蓝印子。"这张画了三天,"他把碎玻璃拢进纸壳箱,"本来想赶在月底寄给画廊的。"
陈默看着他垂着的眼睫,忽然想起昨天傍晚,林野站在巷口打电话的样子。风把只言片语送过来,好像是说"再宽限几天"、"这次的画肯定能卖"。他转身回铺里,翻出爹留下的糨糊罐——那是用糯米熬的老方子,粘纸帛最牢。
"能补。"陈默蹲下来,用棉签蘸着糨糊,小心翼翼往画布的裂口上涂,"等干了再补色,不细看瞧不出来。"
林野没说话,只是蹲在他旁边,帮着扶着画布的边角。雨丝飘进院子,落在两人的发梢上,有点凉。陈默的睫毛上沾了点水珠,他眨眼睛时,水珠滴在画布上,晕开个小小的湿痕。
"你爹以前也这么修东西?"林野忽然问。
"嗯,"陈默的棉签顿了顿,"他修表时,要是零件断了,就用银焊补。说只要心细,断了的东西也能续上。"他抬头时,鼻尖差点碰到林野的额头,"你爷爷......也教你这些?"
林野笑了笑,往旁边挪了挪:"他教我画钟。说钟的指针最有意思,看着是在走,其实是在绕圈,可每一圈都不一样。"他指了指陈默铺子里的挂钟,"就像现在,它走的这圈,昨天没走过。"
糨糊干得慢,两人就坐在屋檐下等。林野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剥开糖纸递过来。陈默接过来时,指尖碰到他的指腹,两人都顿了顿,又很快分开。
"对了,"林野忽然想起什么,"上次你帮我修摩托,我还没谢你。我买了只鸡,晚上炖了,你过来吃。"
陈默愣了愣,点了点头。他很少跟人一起吃饭,爹走后,铺子里的饭桌就总是空着。
傍晚雨停时,林野的院子里飘起了肉香。他在墙角支了个小煤炉,铝锅咕嘟咕嘟冒着泡,里面炖着整只鸡,汤面上浮着层金黄的油花。"我妈教我的,"林野用筷子翻着鸡,"她说炖鸡得用冷水慢慢煮,不然肉会柴。"
陈默坐在小马扎上,看着他忙前忙后。林野系着条洗得发白的围裙,是从陈默铺里借的,领口还沾着点上次修摩托时蹭的油污。他忽然觉得,这院子好像比以前热闹了些,连墙角的杂草都顺眼了。
吃饭时,林野给陈默夹了个鸡腿。"多吃点,"他说,"你太瘦了。"陈默低头啃着鸡腿,没说话。鸡肉炖得很烂,一抿就化在嘴里,带着股淡淡的草药香。
"你放了什么?"陈默问。
"黄芪和枸杞,"林野舀了勺汤,"我妈说这个补气血。"他忽然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放得对不对,瞎放的。"
陈默喝了口汤,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心里。他想起小时候,爹也总这样给她炖鸡。那时铺子里也像现在这样,飘着肉香,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爹坐在旁边,看着他狼吞虎咽,眼里全是笑。
吃完饭,林野收拾碗筷时,陈默忽然说:"你的画,我帮你补色吧。"
林野愣了愣,笑了:"好啊。"
两人坐在灯下,陈默拿着画笔,小心翼翼往画布的裂口上补色。林野站在旁边,帮他递颜料。灯光落在他们的手上,陈默的指尖沾着颜料,林野的指腹蹭着画布的纹路,偶尔碰到一起,又很快分开。
"好了,"陈默放下画笔,"明天干了,就能寄了。"
林野看着画布,裂口几乎看不见了,颜色跟原来的一模一样。"你真厉害,"他说,"比我画得还好。"
陈默笑了笑,没说话。他抬头看向窗外,月亮升起来了,照在老巷的青石板路上,泛着淡淡的光。隔壁院子里的挂钟"当"地敲响,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我回去了,"陈默站起来,"你也早点睡。"
"好,"林野送他到门口,"路上小心。"
陈默走回铺里,坐在饭桌前,摸着肚子,还觉得暖暖的。他抬头看向墙上的画,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画布上的老槐树枝桠上,好像真的在轻轻摇晃。
他忽然想起林野说的话,钟的指针每一圈都不一样。或许,有些东西,真的在慢慢变着,就像这老巷的日子,虽然平静,却也藏着不期而遇的温暖。
(宝宝们主播又开始上学了,以后可能会周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