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色井沿

王傻子的尸体被抬走后，村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白天没人敢出门，傍晚家家户户就早早关了门，连狗吠声都变得稀疏。我守着空荡荡的院子，西屋妈妈的遗体还没下葬，东屋姐姐的空棺材敞着，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香灰簌簌落在地上，像谁在无声地落泪。

夜里我总睡不着，一闭眼就看见姐姐。那天晚上，我终于沉沉睡去，却坠入了一个诡异的梦——梦里的村子一片漆黑，家家户户的门都开着，却看不到一个人。我往前走，脚下的路黏糊糊的，低头一看，竟是暗红色的血。突然，我看见姐姐站在老井边，穿着那件浅蓝色衬衫，手里却攥着一把沾血的柴刀，她的身后，是村民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眼睛都圆睁着，和爸爸、妈妈死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姐，你别这样！”我冲过去想拉住她，她却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盯着我：“阿远，他们都该死，只有你，我不害你。”说完，她就转身跳进了井里，井水瞬间翻涌成血红色，把我惊醒。

我坐起身，浑身是汗，窗外的天已经亮了。梦里的场景太真实，我喘着气，刚想下床喝口水，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是王家的人，他们在喊着“二婶”。

我的心猛地一沉，抓起外套就往外跑。老井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多，却没人敢靠近。我挤进去，看见井里漂浮着两具尸体，正是二叔和二婶。他们的手脚扭曲着，和李先生死时一样，身上还挂着井里的水草，二婶的头发散开，遮住了脸，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指缝里还攥着一张黄符——是之前李先生画的那种。

“是昨晚……昨晚二叔去邻村请了道士，说要过来镇煞，结果今早我们就发现他们俩在井里了！”王家的一个男人哆哆嗦嗦地说，眼神里满是恐惧，“那道士……那道士也不见了，估计也遭了毒手！”

我盯着井里的二叔和二婶，脑子里一片空白。二叔请了道士，却还是死在了井里，连道士都不见了踪迹。姐姐的怨气到底重到了什么地步？连道士都镇不住她吗？还是说，姐姐根本不是普通的煞，而是被恨意缠得太深，成了谁都拦不住的厉鬼？

“他肯定也活不长了！”人群里有人指着我，声音里带着恐慌，“他家里人死的死，疯的疯，现在连二叔二婶都没了，下一个就是他！我们快离他远点，别被他连累了！”

村民们像受惊的鸟一样散开，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我，眼神里满是厌恶和恐惧。我站在井边，风把井水的腥气吹到我鼻子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梦里姐姐说“只有你，我不害你”，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我宁愿姐姐连我一起带走，也不想再看着这血淋淋的场景。

我转身往家走，院子里的白幡还在飘，妈妈的遗体还在西屋，姐姐的空棺材还在东屋。现在，逼死姐姐的人都死了，二叔、二婶、王傻子，还有那些可能知情不报的人，都成了姐姐的刀下魂。可我心里没有一点轻松，只有无尽的恐慌——姐姐的怨气，真的会就此消散吗？还是说，她还会继续下去，直到把整个村子都拖入地狱？

我走进东屋，看着空荡荡的棺材，突然发现棺材底部，刻着一行小小的字，是姐姐的笔迹——“阿远，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