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镯

“阿络，”千玥递来一个黑色的盒子，“这里面是爸爸留下的异能防护装置，能抵挡高阶异能者的攻击，你带着，发布会那天用得上。”

千络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个银色的手镯，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这是……”

“这是千家的传家宝，”千玥笑着说，“爸爸说，只有最值得信任的人才能拥有它。阿络，我们都相信你，相信你能保护好我们，保护好千家，我还有点事，我就先回房了。”

千络捏着银色手镯的指尖微微泛白，冰凉的金属花纹硌着掌心，像在提醒他——这份“传家宝”的重量，他或许根本扛不住。千玥说“只有最值得信任的人才能拥有”，可他满手都是过去的阴影，连自己都不敢信任，又怎么配得上千家的信任？

他低头看着手镯上复杂的纹路，想起千凡安抱着草莓熊蹦跳的样子，想起陆哲递文件夹时眼里的期待，想起苏晓纸条上画的小表情——这些温暖像细碎的光，明明灭灭地绕着他，可他只要伸手想碰，就会想起实验台上凝固的血渍、研究员冰冷的眼神，想起自己是从那样的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怪物怎么配拥有光？

“哥哥，你在看什么呀？”千凡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小家伙抱着草莓熊，脑袋探进来，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光，“是姐姐给你的手镯吗？好漂亮！”

千络猛地把手镯攥在手心，转身时眼底的动摇已经压下去，只剩惯常的冷意：“没什么，随便看看。”他把手镯放回黑色盒子里，扣上盖子，推到书桌角落——离得远些，就不会再产生“自己能拥有”的错觉。

千凡安没察觉他的异常，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把怀里的草莓熊塞给他：“哥哥，今晚让草莓熊陪你睡吧，它能赶走噩梦！我昨晚抱着它，就没梦见怪兽啦！”

草莓熊的布料还带着千凡安身上的奶香味，软乎乎地压在千络怀里。他垂眼盯着玩偶歪歪扭扭的耳朵，指尖碰了碰——是小家伙昨天用针线缝补的，线尾还露着一截毛边，显然是没扎紧。就像他自己，明明已经逃离了实验室，却总像没缝好的伤口，稍微碰一下，就会漏出里面的黑暗。

“不用，”千络把草莓熊推回去，语气平淡得像在拒绝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我不需要。”

千凡安的笑容僵在脸上，捏着草莓熊的指尖轻轻蜷缩起来：“可是……姐姐说，哥哥也会做噩梦的……”

“我没有。”千络打断他，声音冷了些，“你回去睡吧，我还要处理事。”

千凡安没再说话，只是抱着草莓熊，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门关上的瞬间，千络盯着书桌角落的黑色盒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下——他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硬了？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让千凡安离他远些，就不会被他身上的黑暗传染。

他打开电脑，加密界面弹出“幽灵”的新消息：“首领，灰影在发布会场地附近租了间仓库，里面藏着改装过的异能抑制喷雾器，预计会在发布会前两小时通过通风管道运进去。另外，孙旷联系了三个高阶异能者，都是当年‘特殊能力研究项目’的实验体，现在替他做事。”

“实验体”三个字像根冰针，扎进千络的眼底。他想起那些和自己一样被关在隔离舱里的人，有的在实验中没了呼吸，有的变得面目全非，还有的……成了伤害同类的帮凶。他是不是也会变成那样？如果有一天，为了保护千家，他不得不变得更冷酷，甚至伤害无辜，那他和那些帮凶又有什么区别？

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才敲出回复：“让‘影刃’盯着仓库，确认喷雾器的型号，找机会破坏掉。另外，查那三个实验体的资料，重点是他们的异能弱点和过往经历。”

发完消息，千络关掉电脑，走到窗边。楼下的花园里，千玥还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本翻开的书，却没怎么看，只是望着千凡安跑跳的方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月光洒在她们身上，像一层柔软的纱，把所有的黑暗都挡在了外面。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站在玻璃窗外的旁观者，只能看着里面的温暖，却永远进不去。如果他没有穿越到千家，千玥和千凡安会不会过得更安稳？没有他这个“麻烦”，灰影就不会盯上千家，孙旷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

第二天早上，千络走进教室时，陆哲和苏晓正围着陈默，手里拿着张手绘的发布会场地草图。“千络！你看这个！”陆哲挥着草图跑过来，“我们昨晚查了场地的通风系统，标出来几个容易被动手脚的风口，到时候我们可以分别盯着！”

苏晓也凑过来，手里拿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这是我爷爷给的温度探测器，只要异能抑制剂经过，它就会报警！我测试过了，特别灵敏！”

千络看着他们递过来的草图和探测器，指尖顿了顿——草图上的线条画得很认真，每个风口都标了编号，旁边还写着“陆哲盯1号”“苏晓盯2号”；金属盒子上贴着张便利贴，画着个笑脸，写着“加油！”。

这些细节像温水，轻轻漫过他心里的冰面。他想说“谢谢”，话到嘴边却成了“没必要，我自己能处理”。他把草图和探测器推回去，语气冷得像结了冰：“你们别去发布会了，太危险。”

陆哲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千络，我们是队友啊，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我不需要队友。”千络低头收拾书包，没看他们，“我习惯了一个人。”

苏晓的眼圈红了，声音带着点委屈：“我们不是想给你添麻烦，只是……只是觉得你不该一个人扛着……”

千络的指尖攥紧了书包带，指甲掐进掌心。他知道他们是好意，可这份好意太沉重，他怕自己接不住，最后反而把他们拖进深渊。他抬起头，眼底没有丝毫温度：“我说了，别去。”

说完，他转身走出教室，没再回头。身后传来陆哲叹气的声音，苏晓小声的啜泣声，这些声音像细小的刺，扎在他心里，可他只能往前走——离他们远些，对他们才好。

放学回家时，千络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千玥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个保温袋。“阿络，”她迎上来，把保温袋递给他，“里面是你爱吃的清蒸鱼，我让厨房热了好几次，怕你回来凉了。”

千络接过保温袋，指尖触到温热的袋身，心里那点被刺痛的地方又软了些。他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却没说出口——他怕自己的拒绝，会让千玥眼里的光也暗下去。

走进客厅时，千凡安正趴在地毯上，手里拿着彩笔，在纸上画着什么。看到千络回来，他立刻举着画跑过来：“哥哥！你看我画的！我们去游乐园的样子！”

画上，千凡安牵着草莓熊，千玥笑着站在旁边，而“千络”的位置，只是个模糊的影子，连脸都没画出来。“我还没画好哥哥，”千凡安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哥哥喜欢什么样的表情……”

千络看着那个模糊的影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从来没有过“喜欢的表情”，在实验室里，表情是多余的，甚至会成为被研究的“数据”。他蹲下身，摸了摸千凡安的头，声音很轻：“不用画我，你们开心就好。”

千凡安没听懂他的意思，只是笑着说：“不行！哥哥必须在里面！等我画好，我们就贴在冰箱上，每天都能看到！”

千络没再说话，只是站起身，拿着保温袋走进房间。他把鱼倒进盘子里，鱼肉还是热的，鲜美的味道飘进鼻腔，可他吃在嘴里，却没什么滋味。他想起千凡安画里的模糊影子，想起自己永远藏在冷意后的眼神——他就像那个影子，永远融不进他们的温暖里。

夜里，千络坐在书桌前，“影刃”发来消息：“首领，仓库里的喷雾器已破坏，那三个实验体的资料查到了，其中一个能操控冰系异能，弱点是高温；一个能操控声波，弱点是金属屏蔽；还有一个能操控傀儡，弱点是自身精神力不足。另外，孙旷好像察觉到我们的动作，把发布会的行动时间提前了，改成明天下午。”

千络的瞳孔骤缩，指尖敲击键盘：“通知‘黑风’所有成员，明天下午一点在发布会场地附近集合。‘雷暴’的反制药剂准备好，优先分给千家的安保人员。‘幽灵’入侵现场所有监控，实时汇报情况。”

发完消息，他拿起书桌角落的黑色盒子，打开盖子，看着里面的银色手镯。明天就是决战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更不知道能不能保护好千玥和千凡安。或许，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黑暗都挡在自己身前，让他们永远活在温暖里。

他把手镯戴在手腕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传来淡淡的重量。他走到窗边，看着月光下千凡安房间的灯光，心里默默想：如果明天能活下来，他就离千家远些，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让他们以为“千络”已经消失了。这样，他们就能永远拥有温暖，而不是被他这个“怪物”拖累。

他不配拥有温暖，也不该拥有温暖。他能做的，只是守护好这份温暖，然后在温暖到来之前，悄悄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