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桉到《大梦归离》剧组报到的那天，是个有点闷的阴天。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帽子压得低低的，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助理小声跟在他身后，一路都在念叨接下来的流程。
化妆间是临时搭的，不算大。闫桉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
是侯明昊。
他正坐在镜子前让造型师整理头发，身上还穿着戏里的宽袖长袍，听见动静，侧过头来看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轻轻一碰。
侯明昊先笑了，眼角弯起来，很自然地打招呼：“来啦？”
闫桉顿了一下，点点头：“嗯。”
就这么一个字，没了。
侯明昊也不觉得尴尬，转回头去继续弄头发，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他这人好像天生自带一种“放松”的氛围，像晒够了太阳的猫，懒洋洋的。
闫桉在离他两个位置的地方坐下，拿出手机开始刷，脊背挺得笔直。
空气又安静下来，只有发型师喷发胶的“呲呲”声。
闫桉的经纪人之前偷偷跟他打过预防针：“侯明昊那人，挺热情的，处起来不累。你……稍微收着点你那冷气。”
闫桉没反驳。他知道自己慢热，甚至有点社恐，尤其在不太熟的人面前，话少得像怕浪费。
第一场戏拍的就是夜戏，外景，在一个荒废的古庙里。拍的是赵远舟和离仑的第一次正面冲突，台词不多，主要是眼神和动作。
打光板把院子照得亮如白昼，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拿着大喇叭喊：“Action！”
侯明昊几乎瞬间就进入了状态。他不再是那个笑嘻嘻哼歌的男生，眼神沉下去，变成了活了千年、深不可测的赵远舟。他一步步走向闫桉，宽大的衣袖随风微微晃动。
闫桉握紧了手中的道具剑，抬眼看向他。离仑这个角色，心里憋着一股恨和执念，看人的眼神得像刀子。
“你为何拦我？”闫桉开口，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冷意。
侯明昊停下脚步，看着他，忽然极淡地笑了一下，那笑里没什么温度：“因为你现在去找他，死路一条。”
“卡！”
导演喊了停，走过来给他们讲戏：“闫桉，你刚才的情绪是对的，但眼神可以再狠一点，离仑这时候是不要命的。明昊，你那个笑很好，有点嘲弄，又有点看小孩胡闹的感觉……再来一条！”
第二条，第三条……
侯明昊发挥得很稳，每条都差不多，但细微处又有不同。闫桉则是一条比一条状态好，那股子倔强的狠劲慢慢透了出来。
拍到第四条，有一个侯明昊伸手抓住闫桉手腕的动作。
侯明昊的手心很热，力道也大，牢牢地箍在闫桉微凉的手腕上。
闫桉下意识地想挣，剧本里这里也确实要挣一下。
侯明昊却没立刻松手，按照剧情，他该再说一句台词。但就在那一两秒的停顿里，他用拇指的指腹，非常轻非常快地在他手腕内侧按了一下。
像是一个极隐蔽的提醒，又像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闫桉猛地一愣，忘了挣扎，也忘了接词。
“卡！”导演又喊了，“这里怎么了？”
侯明昊立刻松开了手，恢复了那副松松垮垮的样子，笑着对导演说：“我的我的，劲用大了，吓着他了好像。”
他转向闫桉，语气自然：“没事吧？我手重了。”
闫桉看着他已经收回的手，摇了摇头：“……没事。”
休息的间隙，侯明昊拿着两瓶水走过来，递了一瓶给坐在角落休息的闫桉。
“谢了。”闫桉接过来，瓶身冰凉，和他手腕上残留的那一点温热触感完全不同。
侯明昊在他旁边的石阶上坐下，拧开自己那瓶喝了一大口，然后长舒一口气：“这天儿闷的，估计要下雨。”
闫桉又只是“嗯”了一声。
侯明昊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你刚才那几条越来越好，最后那个眼神绝了，我看着都心里发毛。”
这夸得挺具体，闫桉不好再只“嗯”一声，只好回了句：“你也是。”
侯明昊笑了，侧过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哎，我发现你是不是只有拍戏的时候话才多一点？”
闫桉捏着水瓶，没说话。
侯明昊也不逼他，就那么笑着看他。
过了一会儿，闫桉才几不可闻地开口：“……慢热。”
侯明昊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然后冲他眨了下眼：“没事，我保温效果好。”
闫桉没听懂，下意识地看向他。
侯明昊已经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笑着朝他伸出手，像是要拉他起来：“意思是，我热量足，可以慢慢煨着你。”
闫桉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手心向上，纹路清晰。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把手放上去，自己撑着站了起来。
侯明昊极其自然地收回手，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指了指他手里的水：“快喝点水，下一场还得打呢。”
他说完就晃晃悠悠地往导演那边走了。
闫桉站在原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矿泉水。他看着侯明昊和别人谈笑风生的背影，觉得这人……好像真的有点热过头了。
他低头，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刚才被侯明昊抓过的手腕。
那里好像还有点莫名其妙的余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