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昊闫桉4

天气预报这次准得吓人。傍晚时分，天彻底阴了下来，黑压压的云堆在天边，空气闷得能拧出水。

今晚要拍的，正是赵远舟和离仑在荒郊野岭的一场雨夜追逐戏。剧情是离仑执意要去找仇人报仇，赵远舟现身阻拦，两人在暴雨中激烈交锋，最后离仑体力不支跌倒，赵远舟站在雨里看着他，眼神复杂。

人造雨装置已经架设好，巨大的水泵开始轰鸣，水柱从高处喷洒下来，砸在假山石和泥地上，溅起一片水雾。工作人员穿着雨衣跑来跑去进行最后的检查。

闫桉和侯明昊都换上了遇湿后也不会太透的戏服里衬，外面套着戏袍。造型师给他们头发上喷了更多定型水，确保淋湿后也不会立刻塌掉。

开拍前，侯明昊蹭到闫桉身边，雨水还没下来，但他的发梢似乎已经被空气中的水汽打湿了一点。他小声说：“一会儿摔那下，侧面有个坑，你注意点脚底下，别真崴了。”

闫桉正低头让化妆师最后固定额饰，闻言抬眼从镜子里看了他一下，嗯了一声。

“Action！”

冰冷的人工暴雨瞬间倾泻而下，砸在脸上身上，生疼。视线立刻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靠感觉和记忆走位。

闫桉在泥泞中奔跑，雨水糊住眼睛，他狠狠抹开。侯明昊在他身后紧追，台词混在巨大的雨声和水泵轰鸣里，需要喊得声嘶力竭才能被收录进去。

“离仑！停下！”侯明昊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一种焦灼的力度。

按照设计，闫桉需要在一个斜坡脚下踉跄滑倒，重重摔在泥水里。他摔得毫不含糊，膝盖磕在隐藏的保护垫上，震得发麻，泥水瞬间浸透了衣袍，冰冷黏腻。

侯明昊追到近前，停下脚步，站在暴雨里俯视他。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在雨帘后显得格外深沉，那里面有怒其不争，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别的什么。

镜头推近给他特写。

闫桉倒在泥水里，仰头看他，雨水呛进气管，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身体因为寒冷和脱力微微发抖，但眼神里的倔强和恨意丝毫未减。

“卡！很好！保一条！”

导演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

人工雨暂时停了。工作人员立刻冲上来，用大毛巾裹住两人，递上热水。

闫桉被助理扶着站起来，冷得牙齿都在打颤。戏服湿透后沉甸甸地挂在身上，难受得要命。化妆师赶紧过来帮他补妆，整理头发。

侯明昊就站在旁边，任由助理擦着他头发上的水。他喝了几口热水，侧过头看闫桉：“没事吧？刚摔那下听着挺实的。”

闫桉摇摇头，接过助理递来的热水杯，双手捧着，汲取那一点微薄的暖意。

“再来一条！准备！”

人工暴雨再次降临。

又一次在冰冷泥水里奔跑、嘶喊、摔倒。

这次摔下去时，手撑地的角度没把握好，腕骨硌到一颗小石子，一阵锐痛。闫桉皱了下眉，但没停下，继续演完。

“卡！过了！转场！”

雨终于停了。

两人被工作人员裹着毛巾簇拥着往临时搭的休息棚走。闫桉冷得有点麻木，低着头，看着不断滴水的衣摆和沾满泥浆的靴子。

手腕刚才被硌到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走到棚里，光线亮了些。助理忙着找干毛巾和干净衣服。闫桉下意识地揉了揉手腕。

侯明昊正拿着毛巾擦脸，视线扫过，动作顿了一下。他拨开给自己整理头发的工作人员，走到闫桉面前。

“手怎么了？”他问，声音还带着刚才喊戏的沙哑。

闫桉把手往身后缩了缩：“没事。”

侯明昊没理会，直接伸手过去，轻轻抓住他的小臂，把他的手拉过来。闫桉的手很冰，手腕处确实红了一小片，还有点擦破皮。

“啧，”侯明昊眉头拧起来，“硌到了？”

助理也看到了，惊呼一声去找药箱。

侯明昊没松手，用指腹极轻地按了按那处红肿：“疼吗？”

他的手指是温热的，和闫桉冰冷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那点温度透过湿漉漉的衣袖，清晰地传递过来。

闫桉僵了一下，想抽回手，却没成功。侯明昊握得并不紧，但很稳。

“不疼。”闫桉偏过头。

侯明昊从他助理手里接过碘伏棉签，动作有点笨拙但很小心地给那点破皮的地方消毒。冰凉的液体触碰到皮肤，闫桉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忍忍，”侯明昊头也没抬，语气却放轻了些，“很快就好。”

棚里人来人往，嘈杂不堪。但闫桉好像只能感觉到手腕上那一点小心翼翼的触碰和温热的呼吸。

处理完，侯明昊才松开他，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然后把自己手里那条还干爽的大毛巾整个裹在闫桉头上，胡乱揉了两把。

“赶紧擦干换衣服，别真感冒了。”他说完，就转身去找自己的助理了，仿佛刚才那一连串动作再自然不过。

闫桉顶着一头被揉乱的湿发，站在原地。毛巾吸走了头发上的冷水，带来一丝暖意。

助理拿着干净衣服过来，小声说：“昊哥人真好哈。”

闫桉没说话，只是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拉下头上柔软的干毛巾。

毛巾上似乎也沾了点侯明昊身上那淡淡的、像是阳光晒过后的爽身粉味道。

混合着碘伏和雨水的土腥气。

一种有点奇怪的，但并不难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