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档案馆外的台阶上，林然和陈宇并肩站着。林然低头检查了下身上的维修工装，抬手把安全帽往下压了压，遮住半张脸。
“准备好了？”陈宇低声问。
林然点头：“你确定监控没问题？”
“上周刚换了新系统，维护记录在你口袋里。”陈宇递给他一个工具包，“别紧张，就当是日常检修。”
林然扯了扯嘴角：“紧张？我可没说过这个词。”
两人走进档案馆大门，前台坐着个打瞌睡的老头，下巴快磕到胸口。林然和陈宇对视一眼，绕过登记台，沿着走廊往电梯走。
“地下一层。”陈宇小声说，“卷宗室在最里面。”
电梯门缓缓打开时，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林然皱了皱眉，跟着陈宇穿过长长的通道。两侧的墙壁斑驳发黄，墙角的排水管不时滴落水珠。
卷宗室的铁门吱呀一声推开，昏暗的灯光下，成排的铁柜整齐排列着，柜门上贴着泛黄的编号标签。林然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L”开头的柜子，停在“林婉秋”三个字上。
“找到了。”他伸手拉开抽屉。
陈宇站在门口警戒，回头看了一眼林然：“小心点，这里不是闹着玩的地方。”
林然没说话，翻开了第一本卷宗。纸页微微发脆，边角已经卷曲。他快速浏览着记录：调岗通知、工作日志、案件参与名单……大部分都正常，直到他翻到一页被黑色记号笔涂改的记录。
“这不对劲。”林然用手指摩挲着纸面，“有人动过手脚。”
陈宇凑过来：“继续找。”
林然又翻了几页，在夹层里发现一张便条。纸张已经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K-07，别相信任何人。”
他的手指微微发颤。这是母亲的字迹，没错。他盯着那几个字，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深夜加班的母亲，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写下这些话。
“怎么了？”陈宇问。
林然摇头：“没什么。”他把便条收进口袋，继续翻找。
突然，一段记录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三年前的调案申请表，母亲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陌生的编号——“K-07”。申请理由写着“协助调查跨国人口贩卖案”。
“她一直在查这个案子。”林然喃喃道。
陈宇的脸色变了：“这个案子……我记得当时是秘密调查，连我们内部都没几个人知道。”
“为什么会被封存？”林然问。
陈宇沉默了几秒：“因为牵涉太广，上面的人不想让事情曝光。”
林然冷笑了一声：“所以他们就把证据毁了？”
“不一定是毁了。”陈宇指着另一份记录，“你看这个——‘资料转存’。说明东西还在，只是被藏起来了。”
林然继续翻找，在卷宗夹层里又发现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母亲和一个男人的背影，背景是档案馆的玻璃幕墙。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只有真相能救我。”
“她早就知道危险。”林然的声音有些哑。
陈宇看着他：“你还记得她最后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林然的手指收紧：“那天晚上，她回来得很晚。我记得她穿着一件风衣，头发湿漉漉的。她说要出差，让我听姑姑的话。”
“然后呢？”
“然后她摸了摸我的头，说‘别问太多’。”林然抬头看向陈宇，“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但她从没解释过。”
陈宇没说话，房间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突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红色警示灯开始闪烁，卷宗室的门自动锁死。
“糟了！”陈宇冲到门口拍打控制面板，“有人启动了紧急封锁！”
林然迅速收拾东西，把卷宗塞回原位。他的目光扫过桌面，看到一张磁卡滑落在地。他弯腰捡起，卡上印着“K-07”几个字母，下方还有一个被刮花的警局编号。
“走！”陈宇砸开侧边的小窗，示意林然跟上。
两人顺着应急通道跑出档案馆，跳上陈宇的车。车子驶离时，林然低头看着手中的磁卡，指尖摩挲着那串模糊的编号。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问。
陈宇一边开车一边摇头：“意味着有人不想让我们找到真相。”
“不只是这样。”林然把磁卡翻了个面，“这个编号……它属于一个已经被注销的警局。”
陈宇猛地踩下刹车：“你说什么？”
林然看着他：“那个警局五年前就解散了，因为它涉及一起重大泄密案。”
车内陷入沉默。雨还在下，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来回摆动，发出规律的声响。
“也许，”林然轻声说，“李泽不是第一个死的人。”
陈宇握紧方向盘，眼神变得凝重：“那我们就得查下去。”
林然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模糊的街景。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母亲写下的那句话：“别相信任何人。”
而现在，他手里握着一块通往真相的拼图。
林然把磁卡在指间翻来覆去。雨刮器一下下扫着挡风玻璃，车窗外的街景模糊成流动的色块。
“那个警局……”陈宇嗓音发紧，“五年前解散的时候，内部查出有十几个人涉案。有人受贿放人，有人篡改证据，还有人……直接消失了。”
林然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串模糊的编号。他用指甲轻轻刮了两下，金属表面蹭出一道白痕。
“你什么意思？”陈宇突然问。
“什么？”
“你说李泽不是第一个死的人。”陈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泛白，“你怎么知道？”
林然慢慢把磁卡收进外套内袋：“我猜的。”
“你他妈别玩这套。”陈宇一脚踩下刹车，车子猛地停在红灯前，“你以为我还分不清你是靠直觉还是真有线索？”
林然侧过脸看他。陈宇额角青筋跳动，脖子上的血管绷得清晰可见。
“我母亲写下的字条，是‘别相信任何人’。”林然低声说，“但她最后见我的那天，说的是‘听姑姑的话’。”
陈宇没接话。
“她知道危险要来了。”林然继续说，“所以她不会只留下一张纸条。”
红灯转绿。陈宇踩下油门，车子重新动起来。
“你是说……她还留下了别的东西？”陈宇声音低沉。
“如果她真的在查那个案子，”林然说，“她一定拿到了什么。”
“可那些资料不是被封存了，就是被销毁了。”陈宇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这些人连这点都想不到？”
“但有一样东西，他们毁不了。”林然看向窗外，“人证。”
空气陡然安静。雨点打在车顶，噼啪作响。
“你是想去找当年那个案子的幸存者？”陈宇的声音像压着火，“你知道那有多难？”
“所以我要你帮忙。”林然收回视线，“你不是还在局里吗？”
“我靠。”陈宇咬牙，“你是真不怕死，还是真不知道这事牵扯多深？”
林然没说话。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照片，再次翻开。母亲和那个男人的背影几乎与玻璃幕墙融为一体，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城市的倒影里。
“帮我查这个男人。”他把照片递过去。
陈宇接过时瞥了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你妈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林然说，“但我得知道。”
车子拐了个弯，驶入一条小巷。雨水积在路面，映出灰蒙蒙的天光。
“行吧。”陈宇把照片塞进口袋，“你想查人，总得有个名字。”
“对。”林然点头，“我想，他应该也叫‘K-07’。”
陈宇猛地踩住刹车，车子在积水的路面上滑出半米才停下。
“你疯了吧？”他怒视林然，“K-07是个代号，不是人名！”
“那就更说明问题了。”林然平静地看着他，“你觉得，一个在职警察为什么会用代号去接触一份敏感案件？”
车内陷入沉默。
“你到底是谁？”陈宇忽然开口，“你真只是个普通学生？”
林然嘴角动了动：“我只是一个想知道母亲为什么死的人。”
陈宇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拍了拍方向盘：“操，算了，我已经陷进来了。”
他重新启动车子，语气却比刚才缓了许多：“我知道有个人，当年参与过那个案子，后来调职到交通队。他可能还记得点事。”
“现在就去。”林然说。
“你急什么？”陈宇一边开车一边问，“你妈的事，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林然没有回答。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外套内袋的位置，那里藏着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张磁卡。
他知道，时间越久，真相就越容易被掩埋。而他已经等得太久。
“你妈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陈宇叹了口气，“她会心疼。”
林然闭上眼，低声说：“她已经来不及心疼我了。”
车子穿过雨幕，驶向城市另一端。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