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在雨中快步前行，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他刻意放慢了脚步，像是随意漫步，实则耳朵竖得笔直，捕捉着身后每一丝异常的响动。
巷口传来汽车引擎声，低沉而缓慢。林然没有回头，但余光瞥见街角那盏本该熄灭的路灯突然亮起，昏黄的灯光照在积水的地面上，映出一道移动的车影。
他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湿滑的青石板路面反射着微弱的光。身后传来轮胎碾过水洼的声响，节奏精准地跟着他的脚步。林然停下脚步，靠在斑驳的砖墙边，手指悄悄探向裤兜里的手机。只剩一格信号，屏幕上还残留着刚才指纹解锁失败的提示。
车停了。
“出来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
林然缓缓走出小巷，看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车窗降下半截，露出陈宇冷峻的侧脸。雨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在下巴处凝成一滴，迟迟不肯落下。
“你来得比我想的快。”林然语气平静，右手却悄然收紧。
“我一直在等你。”陈宇推开车门，撑开伞走了下来。他穿着深灰色风衣，胸前别着警徽，在雨夜中格外醒目。“命案现场，你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林然冷笑一声：“如果自首就能解决问题，我早就去了。”
陈宇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抬手示意身后的便衣退后几步。他独自一人站在雨中，和林然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这么快找到你？”陈宇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雨声盖住，“有人提前通知了我们。”
林然瞳孔微缩，随即恢复平静：“所以呢？你是来抓我的？”
“不是。”陈宇摇头，“我是来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林然反问。
“接近死者，留下线索，然后等着我们发现你。”陈宇一步步走近，“你在试探谁？还是想把我们都卷进来？”
林然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偏偏会在今天晚上出现在那个地方？为什么死者手里会有我母亲的照片？为什么冰箱里会有一个和她遗物一模一样的金属牌？”
陈宇的脚步顿住了。
林然继续说道：“如果只是巧合，你觉得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雨声渐大，打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敲击声。陈宇没有说话，但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你一直都知道，我妈的事没那么简单。”林然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可你什么都没做。现在，有人死了，线索就摆在我面前，而你们还在按部就班地办案。”
“你以为我不想查吗？”陈宇突然提高了声音，“可上面不让我查！每次我问起你母亲的案子，都会被调走。我试过很多次，每一次都失败。”
林然盯着他，目光锐利：“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来找我？”
“因为我看见了。”陈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正是林然从死者手中抽出的那张。雨水已经晕染了部分字迹，但“她还活着”四个字依旧清晰可见。
林然的手指猛地收紧。
“你说得对，”陈宇低声说，“这不是普通的命案。但我必须按照程序来，否则连查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林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涩：“程序救不了人。他们知道我会去，他们设好了陷阱。如果不是我够小心，现在躺下的可能就是我。”
陈宇皱眉：“你是说，有人想杀你？”
“不止是我。”林然的声音低沉，“是所有靠近真相的人。”
两人对视良久，雨声仿佛在这一刻消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紧张，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信任与怀疑交织的气息。
“你打算去哪儿？”陈宇问。
“去找她。”林然毫不犹豫。
“你有线索？”
“没有。”林然承认，“但我相信，只要继续查下去，总会找到。”
陈宇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伞递给了林然：“拿着。”
林然愣了一下：“你不抓我了？”
“我没有证据。”陈宇转身走向车边，语气平静，“但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希望你能比我先找到答案。”
林然接过伞，指尖触到冰冷的伞骨。他看着陈宇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曾经固执到令人讨厌的男人，此刻竟显得有些孤独。
“小心点。”陈宇在车门前停下脚步，“如果真有人在暗中操控一切，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林然点头：“我知道。”
陈宇坐进车内，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离，尾灯的红光在雨幕中渐渐模糊。
林然站在原地，撑着伞，望着空荡荡的街道。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纸条，轻轻摩挲着那几个字——
“她还活着。”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雨水的味道混杂着泥土的腥气钻入鼻腔。睁开眼时，眼神已恢复冷静。
他迈步向前，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夜中。
巷口，一道黑影悄然现身，目送着他离开的方向。
林然沿着巷子往深处走，脚步声在雨中格外清晰。他能感觉到后背发凉，不是因为雨水，而是某种更真实的威胁正在逼近。
他加快了步伐，拐过一个弯，眼前的路却断了。是一堵斑驳的砖墙，墙边堆着几个生锈的铁桶，积水漫过他的鞋底。
脚步声停在了巷口。
林然缓缓转身，看到两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一个穿着连帽卫衣，另一个裹着风衣，都低着头看不清脸。
“你们是谁？”林然开口，声音很稳。
“你管我们是谁。”风衣男往前一步，“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林然问。
“别装傻。”卫衣男冷笑，“那张纸。”
林然心头一紧，但脸上不动声色：“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风衣男忽然抬手，一把匕首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别逼我们动手。”
林然慢慢往后退，后背抵住了墙。他扫了一眼周围，巷子两侧都是高墙，没有出口。唯一的出路被这两人堵死。
风衣男又靠近几步，匕首在雨水中闪了一下。
林然突然蹲下身子，一脚踹向对方的膝盖。风衣男吃痛后退，匕首脱手飞出，扎进墙缝里。
卫衣男扑上来，林然侧身躲开，顺势一拳打在他腹部。对方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林然转身冲向巷口，却被一只手拽住衣领。他猛地回头，看见风衣男已经缓过劲来，正用尽全力把他拉回去。
“跑什么？”风衣男咬牙切齿，“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林然挣脱不开，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地上。雨水混着泥土灌进他的衣领，他抬头看见风衣男举起一块砖头。
“别动。”声音从巷口传来。
风衣男动作一顿。
林然勉强抬起头，看见陈宇举着枪站在那里，身后还有几辆警车的红蓝灯闪烁。
“放开他。”陈宇冷冷地说。
风衣男迟疑了一下，最终松开了手。
林然喘着气坐起来，浑身湿透。他抬头看着陈宇，眼神复杂。
陈宇走近两步，伸手把他拉起来：“你没事吧？”
林然没说话，只是拍掉身上的泥水，低声说：“他们知道我在找她。”
陈宇皱眉：“谁？”
林然摇头：“我不知道。但有人一直在跟着我。刚才那两个人，不是第一次见了。”
陈宇看了眼那两个被制服的人，低声吩咐同事把他们带走。
“你为什么会来？”林然问。
“你走了之后，我查了你母亲的案子。”陈宇语气平静，“有些东西，我一直没告诉过你。”
林然看着他：“比如什么？”
“比如，她在失踪前，曾经来找过我。”陈宇顿了顿，“她说有人要害她。但她没说是谁。”
林然愣住了。
“她只说了一句话。”陈宇继续道，“‘如果我出了事，就让林然别查了。’”
林然的手指收紧。
“可你现在还是来了。”陈宇看着他，“你比她想象中还要固执。”
林然沉默了几秒，轻声说：“我不是固执。我只是……放不下。”
陈宇叹了口气：“我知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林然。
照片上是林然的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背影模糊。
“这是什么？”林然问。
“她在失踪前，最后和这个人见过面。”陈宇说，“我们一直没找到这个人的身份。但现在，我怀疑他是关键。”
林然盯着照片，手指微微发颤。
“他是谁？”他问。
“我不知道。”陈宇摇头，“但我知道一件事——他和你母亲之间，有联系。而且，这个人……可能还活着。”
林然猛地抬头。
“所以，”陈宇看着他，“如果你真的想找到她，或者……找到真相，那就别一个人乱闯。我会帮你。”
林然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动摇。
“你不是警察吗？”他问，“你不该帮我的。”
“我是警察。”陈宇点头，“但我也是人。我相信你母亲是个好人，我也相信你。”
林然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好。”
他把手伸过去。
陈宇握住他的手，用力握紧。
雨还在下，但天边隐约透出一丝微光。
巷口，一道黑影再次出现，静静看着这一切，然后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