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杭州像个蒸笼,连西湖边的风都带着黏糊糊的热气。我瘫在吴山居的躺椅上,对着吱呀作响的老电扇,恨不得把舌头伸出来喘气。王胖子更绝,直接扒了上衣,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占了我半边竹椅,鼾声震天响,手里还攥着半块吃剩的西瓜,汁水滴答了一地。
就在我眼皮子快要黏上的时候,手机突然震了,屏幕亮起一个陌生号码,只有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
「杭州西南,青山镇废矿坑。有好东西。——吴三省」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猛地从躺椅上弹起来。三叔?消失这么久的三叔?我辛辛苦苦找了他这么久没有消息,一来就给我发了一个看着就透着古怪的地址?
动作太大,胳膊肘子直接捅在旁边胖子的胳膊上。胖子“嗷”一嗓子惊醒,西瓜“啪嗒”掉在地上,红瓤碎了一地。
“我操!天真你丫让屁崩了?!”胖子捂着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我没空理他,手指有点抖,把手机屏幕几乎戳到他眼前:“你看!”
胖子眯着眼睛,凑近了,脸上睡意瞬间没了。“我……这他娘的是三爷?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这老狐狸又挖了什么坑等着他亲侄子跳呢?”他一把抢过手机,翻来覆去地看那寥寥几个字,好像能看出花来。
“王盟!王盟!”我扭头朝里屋喊,“开电脑!查一个地址!”
王盟趿拉着拖鞋跑出来,一脸懵。胖子把手机塞给他,语速极快:“青山镇,废矿坑!卫星图地形图都要!赶紧的!”
房间里只剩下王盟敲键盘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和胖子站在王盟身后粗重的喘息声。我心跳得厉害,一股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的情绪攥住了喉咙。三叔每次出现都没好事,但每一次,又都像一块磁石,死死吸着我不得不往里钻
王盟那边有了结果:“老板,查到了。青山镇西南边确实有个老矿坑,废弃几十年了,好像是挖什么稀有矿的,后来说是矿脉枯竭就停了,地图上标的是危险区域,平时根本没人去。”他把电脑屏幕转过来,卫星地图上显示一片崎岖的灰绿色地貌,中间一个黑黢黢的凹陷,像大地的一道伤疤。
“好东西?”胖子嗤笑一声,指着那黑坑,“三爷这是坑侄子上瘾呢。这鸟不拉屎的破矿坑,能有什么好东西?难不成是当年矿工留下的老干妈瓶子算古董?”
话音刚落,胖子的手机也紧跟着“叮咚”一声脆响,特别刺耳。胖子嘀咕着“这年头诈骗短信都搞批发”,漫不经心地划开屏幕。
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那点插科打诨的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坐直了。
“我……操……”他盯着手机,声音像是从喉咙眼里挤出来的,“邪了门了……黑瞎子?”
我一愣:“瞎子?他找你干嘛?”
胖子没说话,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我眼前。那是一条新信息,发信人赫然是“黑瞎子”,内容极其简单粗暴,连个称呼问候都没有,只有一张图片和一句话。
图片明显是从极远的地方用长焦镜头偷拍的,画面有些模糊,但能清晰地看出那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矿坑入口,扭曲的废铁轨像巨蟒的残骸一样半埋在乱石堆里,洞口边缘的水泥浇筑层开裂剥落,露出里面黑红色的砖石结构,透着一种被岁月啃噬后的破败和阴森。而就在那矿坑入口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半埋着,反射着一点不祥的金属幽光,看不清具体形状,但绝不是寻常矿石该有的样子。
图片下面只有一行字,言简意赅,却带着黑瞎子那家伙特有的、让人心头一紧的紧迫感:
「速来!这地方有意思了!」
发信时间,就在五分钟前。
空气好像一下子凝固了。电扇还在徒劳地转着,但吹过来的风却带着一股子寒意。
“他……他怎么也知道这地方?”我感觉喉咙发干。三叔的短信还烫着手心,黑瞎子的信息又接踵而至,都指向同一个该死的矿坑。这绝不是巧合。
他也去了。”闷油瓶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但这句话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激起层层寒意。
黑瞎子不仅知道,他甚至可能已经在了!而且从他发来的信息看,那地方绝不仅仅是“有意思”那么简单。他那语气,分明是发现了什么棘手或者极度不寻常的东西。
“速来……”胖子咂摸着这两个字,脸色越来越凝重,“这小子平时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能让他说出这俩字……天真,这坑底下怕是不止有好东西,还有烫手山芋啊!”
我心里那点因三叔消息而起的激动,瞬间被黑瞎子这条信息浇了一盆冰水,沉甸甸地往下坠。三叔的引子,黑瞎子的警告,两个都是老江湖,却都对那个废矿坑表现出异常的关注。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我盯着那个黑点,心里却莫名地笃定。三叔不会无缘无故发这个消息。他一定在那里留下了什么,或者,他想让我去那里发现什么。
“我得去。”我说,声音有点干涩。
“去!必须去!”胖子一拍大腿,倒是比我还激动,“三爷和黑爷指的路,刀山火海也得闯闯!胖爷我倒要看看,这回又是什么幺蛾子!”但他眼里的兴奋没持续两秒,又耷拉下来,“不过话说回来,这地方看着就邪性……小哥,你说呢?”
闷油瓶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淡淡地说:“危险。”他顿了顿,看向我,“我先去看。”
“不行!”我想都没想就否决。让他一个人去探这种不明不白的地方,我绝对不放心。天知道那矿坑底下等着的是什么。
胖子看看我,又看看闷油瓶,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了犹豫,只剩下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得,这下没跑了!三爷撩骚,黑瞎子敲锣,这戏台子算是搭稳了!咱哥仨儿一起!胖爷我虽然惜命,但也不能眼睁睁看你俩往火坑里跳啊!要跳一块跳,黄泉路上还能斗地主!””
他踢了踢脚边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装备包:“家伙事儿得备足!黑爷都喊‘速来’了,怕是去晚了连汤都喝不上热的!”
事情一下子从“要不要去”变成了“必须立刻去,而且得准备万全”。黑瞎子的信息像一根鞭子,抽在我们身后。
接下来的半天,吴山居里的气氛彻底变了。之前的兵荒马乱里还带着点探险的兴奋,现在只剩下一种紧绷的、临战前的压抑。胖子清点装备的动作更快更仔细,嘴里也不再碎碎念,只是偶尔冒出一句“得多带点炸药”或者“解毒剂够不够?”。他甚至翻出了几套看起来更厚实、防刮耐磨的冲锋衣。
我一边帮着整理,一边脑子里乱糟糟地闪过各种念头。三叔和黑瞎子,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是合作?还是各自为战?矿坑里的“好东西”和黑瞎子说的“有意思”是不是同一件事?
闷油瓶最安静,他只是检查着我们所有的武器,黑金古刀磨得雪亮,手指拂过冰冷的锋刃,眼神沉静得像一口古井。有他在,我心里那点慌乱好像才能稍微压下去一点。
夜里,热气稍微退下去些,院子里有了一丝凉风。胖子折腾累了,早早霸占我的躺椅继续去找他的嫦娥姐姐。王盟也睡了。
我睡不着,心里乱糟糟的,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廊下,看着天上那点稀薄的星光。脚步声很轻,闷油瓶走过来,递给我一罐冰水,自己靠着廊柱,手里也拿着一罐,但他没喝。
“谢了,小哥。”我接过来,拉环“呲”地一声,冰凉的液体灌下去,稍微压了压心里的躁动。
院子里很静,只有夏虫不知疲倦地叫着。
“小哥,”我盯着啤酒罐上的水珠,低声说,“我总觉得……这次不太一样。”
他没应声,只是转过头来看我。
“三叔消失这么久,突然用这种方式联系我……他不直接打电话,不发邮件,就扔过来一个地址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这不像他平时的风格。”我捏紧了罐子,“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或者说,这个地方,他必须用这种方式告诉我?”
闷油瓶沉默了一会儿,夜空下他的侧脸轮廓清晰又冷硬。过了好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极轻地开口:“那个地方很危险”
这话等于没说。但我却奇异地听懂了他没说出来的部分——三叔的世界水深莫测,他走的每一步都可能牵扯极深。这个矿坑,绝不会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知道危险,”我叹了口气,“但我没办法不去。胖子说得对,就算是个坑,我也得跳。那是我三叔。”
闷油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很沉,带着一种无声的重量。然后,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我和你一起”
就一起这两个字,我心里的那些不确定和慌乱,忽然就落到了实处。他知道我的选择,他也做出了他的选择——和我一起。
我们都没再说话。夜风吹过院子里的老树,叶子沙沙地响。我喝光了最后的冰水,把空罐子捏扁。准备的东西都堆在墙角,黑影幢幢,像一群沉默的怪兽,等待着天亮出发。
空气里弥漫着夏夜草木的气息,还有一丝山雨欲来的铁锈味。我知道,前路未知,但身边站着这个人,好像就有了那么一点底气。
天蒙蒙亮时我们就出发了。胖子开着他那辆破金杯,后排塞满了装备,颠簸得像是随时要散架。越往西南开,道路越窄,两旁的植被越茂密,最后干脆就成了泥泞的土路,被疯长的野草几乎淹没。空气里那股城市的热燥被一种带着土腥和腐叶气息的潮湿取代,闷得人喘不过气。
车子在颠簸了近四个小时后,终于在一片彻底荒芜的山坳里停下。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远处山峦的轮廓像趴伏的巨兽,沉默地压抑着。
王盟留在车上接应,我们三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坐标点摸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和草木腐烂的混合气味,呛得人喉咙发紧。脚下根本没有路,只有硌脚的碎石和时不时绊一下的藤蔓。
“这鬼地方……三爷是真会挑……”胖子喘着粗气,一边拨开挡脸的树枝一边抱怨,“胖爷我这身神膘都快给颠散架了。”
闷油瓶走在最前面,身影在黑暗中几乎融为一休,只有偶尔回头时,眼神在夜色里亮得惊人,示意我们跟上。
又艰难地跋涉了半个多小时,胖子突然“咦”了一声,压低声音:“前面……是不是有光?”
我心头一凛,顺着他指的方向眯眼看去。果然,在矿坑边缘的一片乱石堆后面,隐隐约约透出一点跳跃的火光,不像是自然光,更像是篝火。
“有人?”我下意识地看向闷油瓶。
他早已停下脚步,身体微微压低,做出了一个戒备的姿态,目光锐利地投向火光处,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情况不明。
我们三个悄无声息地靠过去,借着乱石的阴影隐藏身形,慢慢探出头。
矿坑边缘的一小片平地上,果然生着一堆篝火。火堆旁围着四五个人影,清一色的黑色作战服,体格精悍,手里端着的是制式步枪,枪口微微向下,但那种警惕的、随时可以抬起来射击的姿态,分明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保镖。
而火堆旁坐着两个人,格外扎眼。
一个是穿着同样黑色户外服、戴着盲人墨镜的男人,他正悠闲地靠在一个背包上,手里拿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火堆,嘴角还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是黑瞎子!
另一个,是个女人。她没穿作战服,而是一身剪裁合体、功能性的深灰色探险装备,勾勒出纤细却并不柔弱的身形。长发在脑后利落地束成一个高马尾,露出清晰的脸部轮廓和一段白皙的脖颈。她正微微侧头,听着旁边一个保镖低声汇报着什么,手指间无意识地捻动着一小截枯草。火光跳跃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具体样貌,但那份沉静专注的气场,却与周围持枪的彪悍格格不入。
“我靠……”胖子在我耳边倒吸一口凉气,“这什么阵仗?拍电影啊?还有枪?那妞儿是谁?”
我也懵了。三叔给的地址,怎么会有另一拨人先到了?而且看起来装备精良,来者不善。这伙人很可能也是圈里的,但目的呢?和三叔有关?还是冲着他所谓的“好东西”来的?
闷油瓶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目光在那几个保镖的枪和黑瞎子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那个陌生女人身上,停留了几秒。
就在这时,黑瞎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墨镜精准地转向我们藏身的方向,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加深了,他扬声道:“那边的朋友,看够了吗?这荒山野岭的,蚊子可毒,不如过来烤烤火?”
被发现了!
我心里一紧。胖子暗骂一句,下意识去摸后腰的匕首。闷油瓶却按住了他的手臂,然后,第一个从岩石后站了起来,平静地走了出去。我和胖子对视一眼,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篝火旁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那几个保镖几乎同时“咔哒”一声轻响,枪口微妙地抬起,对准了我们。被数道充满敌意和审视的目光锁定,我后颈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黑瞎子倒是轻松,笑着摆摆手:“放松点儿,都是老朋友。”
黑瞎子笑嘻嘻地,用树枝指了指那个刚刚起身的女人,“介绍一下,这位是柳老板,柳云笙。我这次的雇主。回春堂的东家,医术是这个。”他翘起大拇指。
柳云笙?回春堂?我好像有点印象,江南一带极有名的老字号药堂,据说祖上是御医。
柳云笙上前一步,火光清晰地映照出她的脸。很清秀,甚至称得上温婉,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沉静明亮,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不像一般医生,倒像……像能看进人骨头里。她嘴角似乎有一颗极小的痣。
“吴小三爷,久仰。”她开口,声音比想象中要柔和一些,但语调平稳,不卑不亢,“王先生,张先生。”她竟然准确地叫出了我们三个的称呼,显然事先做过功课。
“柳老板。”我点点头,心里警惕丝毫未减,“你们这是?”
“和各位的目的,或许一致。”柳云笙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浅,却莫名让人感到一种安抚力,尽管她身后的枪口依旧冰冷,“家祖的一些笔记里提到了这个矿坑,有些东西,对我回春堂很重要。所以雇请黑先生和这几位朋友帮忙走一趟。”
祖传笔记?我心里一动,和三叔的线索有关联?
黑瞎子插嘴道:“碰巧了不是?看来三爷指的‘好东西’,惦记的人还不少。怎么样,吴邪,既然目标一致,搭个伙?这底下可不是善地,人多好照应。”他话是对我说,眼神却瞟向闷油瓶。
胖子立刻嚷嚷:“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万一到时候背后打黑枪……”
“胖子。”闷油瓶突然出声,打断了胖子。他一直在观察柳云笙和那些保镖,此刻目光落在柳云笙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巧的紫檀木药箱上,又扫过她看似随意搭在腰间、实则布满各种小口袋和奇特工具包的武装带,最后看向黑瞎子。
黑瞎子冲他耸耸肩,一副“你懂的”表情。
闷油瓶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轻微地对我点了一下头。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对方人多装备好,硬碰不明智。黑瞎子虽然滑头,但大体上还算有底线,而且他肯接这活,说明底下确实有东西。合作,是目前最现实的选择,至少能暂时稳住对方,至于下去之后……各凭本事,多加小心就是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对柳云笙道:“合作可以。规矩得先讲清楚,下面的东西,各取所需,互不干涉。遇到麻烦,互相搭把手。”
柳云笙颔首:“理应如此。吴小三爷爽快。”她顿了顿,补充道,“诸位放心,我们只取药材相关之物,其余明器之类,绝不染指。这几位兄弟,”她示意了一下保镖,“主要是负责安全和搬运,不会主动生事。”
话说到这份上,表面上的协议算是达成了。但空气中那根紧绷的弦并没有真正放松。那几个保镖虽然收起了明显的敌意,但依旧像几尊沉默的铁塔,分散在四周,保持着警戒。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张临时拼凑的团队,各怀心思,共同面对着脚下那个深不见底、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矿坑。
我找了个机会,凑到黑瞎子身边,压低声音:“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搞什么名堂?三叔呢?”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在火光下有点晃眼。“哎呦,我的小三爷,你这可冤枉我了。”他勾住我的肩膀,把我往旁边带了带,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劲儿,“本来嘛,是受你三叔委托,说这底下有个棘手的玩意儿,反正无聊就接了。”
他顿了顿,耸耸肩:“结果到了地放,下到一半,你三叔拿到东西,我看都没看到那个宝贝,他发了个消息就说有事先走一步。溜得比兔子还快!留下瞎子我对着这黑黢黢的坑发愣。”
我听得眉头紧锁,三叔这操作,确实是他一贯的风格,挖坑不填。
“我本来想着,来都来了,底下据说还有好几个主墓室。瞎子我一个人也没意思,就想着发个消息叫你们过来长长见识。”他说得轻描淡写,“谁知道,刚把消息发出去,还没等挪窝呢,这位柳老板就带着人到了。”
黑瞎子用下巴不着痕迹地指了指柳云笙的方向:“人家手里拿着你三叔的亲笔条子,说是三爷已经把这趟活的‘发现权’转给她了,尾款她也一块儿结了。啧啧,柳老板人是真爽快。瞎子我是个生意人,道上规矩谁给钱谁就是大爷,对吧?所以,你就看到现在这样喽。”他摊摊手,一副“不关我事,我就一拿钱做事”的表情。
我看着他这副无赖样,气得牙痒痒,但又拿他没办法,只能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这死瞎子,两头吃,还把我们也扯进来了。不过,听他的意思,三叔和这个柳老板之间,似乎有什么协议?或者交易?
“三叔的条子?写的什么?”我追问。
“就简单几句,说下面有她之前提过的‘那种药材’,让柳老板尽管取用,费用和后续事宜由她全权负责。”黑瞎子咂咂嘴,“具体的,你得去问那位柳老板了。不过我看她,不像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我下意识地看向柳云笙。她正从那个紫檀木药箱里取出几个小瓷瓶,分给那几个保镖,低声嘱咐着什么。她的手指纤细白皙,动作却异常稳定精准。分完药瓶,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抬起头,对上我的视线,微微颔首,嘴角那颗小痣在火光映照下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