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边界

无声的边界

林深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林墨的心思不对劲，是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夏夜。

十六岁的林墨发着高烧，蜷缩在被子里发抖，额头上的冷汗打湿了额发。林深坐在床边给弟弟物理降温，冰凉的毛巾擦过对方滚烫的脖颈时，林墨忽然迷迷糊糊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哥……别走好吗？”

窗外的雷声轰隆作响，林深的心跳却比雷声更乱。他低头看着弟弟泛红的眼角，那双手总是带着少年气的温热，此刻却烫得像要灼伤他的皮肤。

他们是重组家庭的孩子，林深比林墨大五岁。从林墨十岁被继母领进门那天起，林深就成了他名义上的哥哥。起初是责任，后来是习惯，再到后来，连林深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时候起，看着林墨笑时露出的小虎牙，会比拿到年级第一更让他心动。

林墨病好后，似乎完全忘了那个雨夜的事。他照旧像只黏人的小尾巴，放学回家就会喊“哥，我饿了”，写作业时遇到难题会把卷子推到林深面前，打球崴了脚会理所当然地让林深背着他上楼。

林深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哥哥”的身份。他会在林墨熬夜打游戏时抢走手机，会在对方挑食时把青菜夹到他碗里，会在家长会后替总考砸的林墨向父母解释。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林墨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肩上看电影，每次洗澡后穿着宽松的T恤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他都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下心底翻涌的念头。

转折发生在林墨十八岁生日那天。

林墨收到了女生递来的情书，放学时攥在手里，脸上带着点不知所措的红。林深去接他，隔着一条街就看到少年站在公交站牌下，指尖反复摩挲着信封的边角。

那一刻，铺天盖地的恐慌攥紧了林深的心脏。他走上前，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上车。”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家，林墨把情书塞进抽屉，转身时撞进一个带着寒意的怀抱里。林深的手臂勒得很紧，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林墨，别谈恋爱。”

林墨愣住了，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哥，你干嘛？”

“我说，别谈恋爱。”林深重复道，呼吸拂过林墨的耳廓，“至少……现在别。”

林墨忽然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推开林深，眼睛亮得惊人：“哥，你是不是……”

林深猛地别过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他怕听到那个答案，更怕自己会失控承认。

那天之后，有些东西悄悄变了。林墨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着他，偶尔会在他看过来时慌忙移开视线，两人独处的空间里总是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

直到一个周末的晚上，父母出差，家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林深在书房处理文件，林墨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放在桌上时不小心碰倒了台灯，暖黄色的光线下，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在一起。

“哥，”林墨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颤抖，“那个雨夜，我没忘。”

林深的动作一顿，指尖的钢笔差点滑落。

林墨往前走了一步，少年的身高已经快要赶上他，呼吸拂在他的喉结上：“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奇怪？”

林深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抬手按住林墨的后颈，低头吻了下去。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落在交缠的身影上。没有谁说话，只有彼此越来越响的心跳，在寂静的夜里，敲打着那道名为“界限”的墙。

也许从一开始，所谓的“哥哥”与“弟弟”，不过是他们用来靠近彼此的，最笨拙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