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攥着被雨水浸得发皱的错题本站在教学楼门口时,檐角滴落的水珠正顺着她的发梢砸在封面上,把“高三(1)班林知夏”那行清秀的字迹晕成了浅灰色的云团。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驰的运动水壶斜挎在肩上,壶身还沾着操场跑道的草屑。他把黑色冲锋衣的兜帽往林知夏头上一扣,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里,声音比雨点还急:“怎么不等我?不是说好了放学一起对数学最后一道大题?”
林知夏低头盯着他运动鞋边溅起的水花,指尖把错题本的边角捏得发白:“我以为你早走了,毕竟今天篮球队集训……”
“集训哪有你这道解析几何重要。”江驰伸手去接她手里的错题本,指尖碰到纸页的瞬间,林知夏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他这才注意到女孩眼眶泛红,错题本第37页的空白处,用铅笔涂了又改的算式旁边,有一道浅浅的泪痕。
“又被老陈说啦?”江驰的声音放轻了些。老陈是数学老师,总爱拿林知夏的“马虎错题”当反面例子,上次月考她把“sinx”写成“cosx”,被当着全班同学念了名字。
林知夏没说话,只是翻开错题本。最新那道题的解题步骤旁,老陈用红笔写着“思路混乱,缺乏逻辑”,红色墨水像一道刺,扎在她反复演算过的草稿上。江驰蹲下身,从运动水壶侧袋里摸出支黑色水笔——那是林知夏上次落在篮球场的,他一直揣着——在错题下方画了条横线:“你看,这里辅助线画错了,应该从椭圆右焦点引垂线,不是从顶点。”
雨越下越大,江驰把冲锋衣脱下来裹住林知夏和错题本,自己只穿件短袖。他的指尖在纸页上滑动,指甲盖边缘还留着打篮球时蹭破的小伤口:“你上次跟我说,做错题像走迷宫,总找不到出口。其实你就是太急了,比如这道题,你明明算对了离心率,却因为慌神把数值代错了。”
林知夏抬头时,正好看见江驰的发梢滴下雨水,落在运动水壶的吸管上。那只蓝色的水壶是去年校运会他跑1500米时用的,壶身上还贴着她画的小太阳贴纸,边角已经磨得卷了边。“江驰,”她忽然开口,“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笨?明明练了那么多题,还是错。”
“笨?”江驰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上次是谁帮我补英语语法,把我错的完形填空整理成表格?你只是对自己太苛刻了。”他把错题本翻到第一页,林知夏刚上高三时写的目标赫然在目:“数学突破120分,和江驰一起考去南方的大学”。字迹被反复描过,笔画里满是认真。
江驰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干错题本上的雨水,又把自己的运动水壶递过去:“喝点温水,暖暖身子。你看这水壶,我每次训练累了,喝口水就有力气了。你的错题本也一样,错一道题,就像喝一口水,攒着攒着,就有底气了。”
林知夏接过水壶,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到心里。她低头喝了一口,忽然发现壶盖内侧贴着张便利贴,上面是江驰的字迹:“林知夏的错题本第5页第2题,辅助线要画在斜边中点”——那是她上周做错的几何题。
雨渐渐小了,夕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江驰把错题本放进自己的书包里,拉链拉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从笔袋里拿了支红色荧光笔:“以后我帮你改错题,用荧光笔标重点,比老陈的红笔温柔多了。”
林知夏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笑了。她伸手抓住江驰的手腕,把运动水壶往他手里塞了塞:“一起喝。”两个脑袋凑在水壶边,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错题本上的红叉仿佛也没那么刺眼了。
江驰背着书包,林知夏手里拿着运动水壶,两人踩着积水往校门口走。他忽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错题本,在最新那道错题的订正线旁,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和水壶上的贴纸一模一样:“以后每订正一道题,我们就画个太阳,等画满一本,就去吃巷口那家芒果冰。”
林知夏点头,把脸埋进江驰的冲锋衣里。风里带着雨后青草的味道,错题本上的铅笔字迹被夕阳染成了暖黄色,运动水壶的吸管上,还沾着两人的温度。她忽然觉得,那些错了的题,就像雨夜里的路灯,虽然暂时模糊了路,但只要有人陪着一起订正,总有一天能走到亮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