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枯叶，在靖王府的回廊上打了个旋，把汀兰院廊下的桂花香都吹淡了些。沈清沅正坐在窗边，看着春桃整理刚晒好的安胎药材，青禾在一旁念着后宅的采买清单，日子刚因避开军饷风波安稳了几日，院外却传来周福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侧妃娘娘，王爷从宫里回来了，让您去正厅一趟，说是有要事商议。”周福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几分不易察的凝重。
沈清沅心里咯噔一下，扶着春桃的手慢慢起身——萧景渊今日从宫里回来得比往常早，还特意让她去正厅，定是朝堂上又出了什么事。她拢了拢身上的素色夹袄，叮嘱青禾：“把药材收好，尤其是那包西洋参，别让人碰了。”
刚走到正厅门口，就听见萧景渊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陛下竟让林氏来咱们府里安置？她是瑞王的侧妃，瑞王刚被查，她现在就是颗烫手的山芋！”
沈清沅掀帘进去，见萧景渊正站在案前，手里捏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脸色沉得像窗外的阴天。她走上前，轻声问：“王爷，到底怎么了？林氏是谁？”
“林氏是瑞王的侧妃，”萧景渊转过身，把圣旨递给她，语气无奈，“瑞王倒台后，她没了依靠，陛下说‘念其无辜，无依无靠’，让咱们王府暂且安置她，还说‘需善待，不可怠慢’。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瑞王余党想借她的身份，在咱们府里安眼线，可皇命难违，我只能接下。”
沈清沅接过圣旨，快速扫过上面的字，果然写着“着靖王府安置瑞王侧妃林氏，待寻得妥善归宿再作处置”。她心里清楚，皇帝或许是想借此试探萧景渊的态度，或许是默许了瑞王余党的安排，无论哪种，林氏入府，都不会是件好事。
“那咱们该怎么办？”沈清沅抬头看向萧景渊，“若是硬拒，便是抗旨；若是接下，又怕她在府里搞小动作，尤其是现在我怀着身孕，怕……”
“我知道你的顾虑。”萧景渊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微凉，“我已让人收拾了西跨院，离汀兰院远些，也离正厅远些，尽量减少她与府里核心区域的接触。另外，我会派两个可靠的侍卫守在西跨院附近，盯着她的动向，你平日里也别主动去见她，若是她来拜访，应付几句便可，别跟她深交。”
正说着，外院传来通报：“王爷，林氏娘娘到府了，马车已经到大门外了。”
萧景渊深吸一口气，对周福道：“去迎她到西跨院，就说我和侧妃身体不适，今日不便见客，改日再设宴为她接风。”他不想让沈清沅跟林氏过早接触，免得被算计。
沈清沅却轻轻摇了摇头：“王爷，不如我随你一起去迎吧。她是陛下钦点安置的人，咱们若是第一日就避而不见，反倒显得咱们心虚，也给了她挑拨的由头。我小心些便是，不会让她有机可乘。”
萧景渊犹豫了一下，终是点头：“也好，你跟在我身边，别单独跟她说话。”
两人刚走到大门外，就见一辆青布马车停在那里，车帘掀开，一个身着淡粉色襦裙的女子走了下来。她约莫二十岁年纪，眉眼细长，皮肤白皙，脸上带着温顺的笑意，手里捏着块素色帕子，看起来柔弱无害，像朵风一吹就倒的菟丝花。
“臣妾林氏，见过靖王殿下，见过侧妃娘娘。”林氏屈膝行礼，声音轻柔得像羽毛，眼神却快速扫过沈清沅的小腹，又飞快地移开，落在萧景渊身上，“蒙陛下恩典，让臣妾在王府暂住，往后还要叨扰殿下和娘娘，望娘娘莫要嫌弃。”
“林氏娘娘不必多礼。”沈清沅淡淡开口，语气保持着疏离的客气，“周管家已为你收拾好西跨院，里面一应俱全，你先安顿下来，有什么需要，再让人跟周管家说。”
林氏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沈清沅会如此直接，随即又恢复了温顺的模样：“多谢侧妃娘娘费心，臣妾不敢多要什么，能有个安身之处，已是万幸。”
萧景渊没多说话，只对周福道：“送林氏娘娘去西跨院，好生照看。”说完，便扶着沈清沅转身回了汀兰院，连多余的寒暄都没有。
回到院里，春桃连忙递上杯热茶：“姑娘，您刚才没看见，那林氏看您的眼神，怪怪的，尤其是盯着您的肚子，像是在打什么主意！”
“我看出来了。”沈清沅喝了口热茶，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驱散心里的寒意，“她表面温顺，实则心思深沉，刚入府就盯着我的肚子，定是知道我怀了王爷的孩子，想从孩子身上下手。”
正说着，孟瑶匆匆赶来，手里还拿着个刚从外院听来的消息：“清沅妹妹，我听外院的小厮说，林氏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个叫墨竹的丫鬟，那丫鬟之前是瑞王府的老人，听说还帮瑞王传递过消息！这林氏，根本就是瑞王余党派来的眼线！”
“我猜也是。”沈清沅点点头，对孟瑶道，“姐姐往后多留意些西跨院的动静，尤其是墨竹，看看她常跟哪些人接触，有没有跟之前混进府的杂役联系。另外，让你弟弟也多盯着外院，别让他们有机会传递消息出去。”
孟瑶应下，又叮嘱了几句“小心”，才匆匆离开。青禾这时进来汇报：“姑娘，林氏让人送来了见面礼，是一匣子西洋镜，还有些安胎的补品，说是特意给您准备的。”
“补品？”沈清沅眼神一凛，对春桃道，“把补品拿过来，用银簪试试，别是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春桃很快拿来补品，用银簪一试，银簪尖果然微微发黑！“姑娘，这补品里有毒！”春桃惊得差点把匣子摔在地上。
沈清沅看着发黑的银簪，心里冷笑——林氏刚入府就敢下毒，倒是比苏婉柔更急功近利。她对青禾道：“把补品和西洋镜都退回去，就说‘王爷吩咐过，孕期不宜用外人送的补品，多谢林氏娘娘费心’。另外，让人去西跨院说一声，往后不必再送东西过来，免得麻烦。”
青禾应声而去，沈清沅靠在软榻上，轻轻摸着小腹，心里清楚——林氏的到来，意味着王府的平静又被打破了。这深宅里的风浪，从来都没停过，而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护住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护住这来之不易的安稳。
西跨院里，林氏看着被退回来的补品和西洋镜，脸色沉了下来。墨竹站在一旁，低声道：“娘娘，沈清沅竟用银簪试毒，看来是早有防备。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别急。”林氏端起茶杯，指尖划过杯沿，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她有防备又如何？只要她还在王府，只要她还怀着孩子，咱们就有机会。先稳住阵脚，跟府里的老人打好关系，尤其是柳玉茹的旧人，她们本就不满沈清沅掌权，咱们正好可以借她们的手，搅乱后宅，让沈清沅自顾不暇。”
墨竹点点头：“娘娘说得是，奴婢这就去联系柳玉茹的旧人，看看能不能从她们那里套些沈清沅的把柄。”
林氏看着墨竹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沈清沅，你以为有萧景渊护着，就能高枕无忧了？这靖王府的后宅，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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