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枯叶，“啪嗒啪嗒”撞在窗棂上，细碎的声响里都带着凉意。沈清沅刚把药库新采的清单核对完，青禾就掀着帘子快步进来，神色绷得紧紧的，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姑娘，方才我假装去花园浇花，瞧见墨竹在假山后头跟柳妃院的翠儿说话——隐约听见‘份例’‘苛待’‘镇国公府’这几个词，翠儿气的脸都红透了，墨竹还偷偷塞给她个小纸包呢。”
沈清沅捏着清单的指尖顿了一下。翠儿是柳玉茹的贴身掌事丫鬟，自打柳玉茹昏迷后，就一直守着正院；之前她接手府里事时，这丫鬟就没少暗地抱怨，如今被墨竹挑唆，怕是要出乱子。“接着盯着她们，看翠儿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声音沉了沉，眼底已经多了几分警惕。
这警惕没等多久就应验了。还没到午时，账房那边就传来一阵喧哗。春桃气喘吁吁跑回来报信：“姑娘！翠儿在账房闹起来了！说这个月柳妃院的份例少了一半，连给柳妃补身子的人参都没了，骂咱们苛待旧主，引了好些下人围着看呢！”
“倒真是急着跳出来。”沈清沅扶着春桃的手起身，顺手把案上那本柳妃院的份例账本揣上，“走，去看看。”
账房外头已经围了一圈下人，翠儿干脆坐在地上撒泼，发髻散得乱七八糟，手里攥着个空锦盒，哭天抢地的：“这可是给我家小姐补身子的野山参！往年这时候哪回少过？怎么沈侧妃一掌权就没了？份例也减了！这是欺负我们小姐昏迷不醒，欺负镇国公府没人撑腰吗？”
围观的下人交头接耳，有几个曾跟着柳玉茹的婆子脸色明显不对，跟着帮腔：“是啊，柳妃待咱们不薄，怎么能这么苛待她院里的人？”墨竹混在人群后头，嘴角勾着点若有若无的笑，见沈清沅过来，那点笑意瞬间收了，往人群后缩了缩，装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沈清沅没理会地上撒泼的翠儿，径直走到账房周管家身边，把账本摊开：“周管家，把这月柳妃院的份例念给大家听听，还有人参，采买清单上有没有记着。”
周福往前站了一步，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柳妃院本月份例：白银五十两，锦缎四匹，上好粳米三石……采买清单备注：野山参二支，川贝母一斤，初三就入了库，是翠儿姑娘亲自签收的，有字据为证。”
话音刚落，账房先生立刻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收条，举起来给众人看：“大伙儿瞧清楚，这可是翠儿姑娘的亲笔签名，日期写得明明白白。”
翠儿的哭声戛然而止，脸“唰”地一下白了，却还强撑着喊：“我没有！这收条是假的！是你们串通好陷害我！”
“是不是假的，验一验就知道。”沈清沅蹲下身，目光落在她攥着的锦盒上，“这锦盒是库房存人参的专用盒子，锁扣好好的，却没有库房的出库印记——分明是你从自己院里拿的空盒子，故意栽赃。至于份例，你昨天才领了五十两白银，账房有你画的押，要不要我让人取来给你看看？”
翠儿盯着锦盒上完好的锁扣，又想起昨天领钱时按的手印，身子猛地一僵，再也说不出话来。人群里的议论声立刻变了味，有人低声嘀咕：“原来是她自己闹事儿，侧妃根本没苛待柳妃院啊。”
沈清沅站起身，目光扫过围观的下人，最后落在墨竹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府里的规矩，大伙儿都清楚——无故造谣生事，罚俸三月；构陷主母，杖责二十，贬去杂役房。翠儿，你是柳妃的贴身丫鬟，本该安分守己，却受人挑唆在府里撒泼，该当何罪？”
墨竹脸色“唰”地白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翠儿见她这样，终于慌了，爬起来就想去拉沈清沅的衣角求饶，却被青禾拦了下来。“侧妃娘娘饶命！是……是墨竹姑娘跟我说，您要削减柳妃院的份例，还要把我们这些旧人都赶出去！她让我闹一闹，说镇国公府知道了定会为我们做主……我一时糊涂，才犯了错啊！”
这话一出，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墨竹身上。墨竹强装镇定，拔高声音：“翠儿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你莫不是想拉我垫背！”
“你还敢抵赖！”翠儿急得哭了，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正是方才墨竹塞给她的，“这是你给我的碎银子，说让我闹得越大越好，事成之后还有重谢！你看！”
周福立刻让人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二两碎银子。沈清沅看着墨竹，嘴角牵起一抹冷意：“墨竹姑娘，人证物证都在这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墨竹脸色惨白，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侧妃娘娘饶命！是……是我一时糊涂，跟翠儿姑娘开了玩笑，不是故意挑拨的！”
“拿府里的规矩开玩笑？拿柳妃院的名声开玩笑？”孟瑶这时挤了进来，叉着腰气道，“我看你是受了你家主子指使，故意来搅乱后宅！”
沈清沅抬手按住孟瑶的胳膊，示意她稍安勿躁——林氏是皇帝安置在府里的人，没有实据就牵扯出她，反倒落人口实。“墨竹挑拨主仆关系，搅乱后宅安宁，杖责二十，贬去浣衣局，永不得入内院。”她顿了顿，又看向翠儿，“翠儿受人挑唆，但念在你是柳妃旧人，从轻发落——禁足柳妃院一个月，抄写《后宅规条》五十遍，再犯错，绝不轻饶。”
吩咐完处置的事，周福立刻让人把墨竹拖下去行刑，翠儿也灰溜溜地回了柳妃院。围观的下人见沈清沅处事公允，证据确凿，再也没人敢乱嚼舌根，纷纷散了。
回到汀兰院，孟瑶还在愤愤不平：“这明摆着是林氏指使的！就这么处置了墨竹，也太便宜她了！”
“林氏是皇帝安置的人，没有直接证据，动不了她。”沈清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声道，“处置墨竹，一是敲山震虎，让林氏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二是断了她的眼线，往后她再想挑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正说着，萧景渊回来了，刚进门就笑着说：“今日账房的事，周福都跟我说了，你处置得很妥当——既立了规矩，又没揪着林氏不放，免得落人口实。”他走到沈清沅身边，指尖轻轻落在她小腹上，语气软了些，“没累着吧？”
“不累。”沈清沅摇摇头，把翠儿和墨竹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萧景渊听完，脸色沉了些：“林氏倒是真不安分，看来得给她点教训。我已经让人去查她在京里的落脚点，发现她还在跟瑞王余党联系——等拿到证据，我就奏明陛下，让她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沈清沅心里一安，靠在萧景渊怀里：“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只是翠儿那边，怕是还会被林氏利用，得派人盯着柳妃院。”
“放心，我已经让周福派了可靠的丫鬟去柳妃院帮忙，既能照顾柳玉茹，也能盯着翠儿。”萧景渊揉了揉她的头发，“往后她再想挑事，咱们早有防备。”
西跨院里，林氏听着远处墨竹被杖责的惨叫声，气得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砸了！”她眼底满是怨毒，“沈清沅倒比我想的难对付，看来得换个法子。”
窗外的风更紧了，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像是在为这没平息的后宅风波，又添了几分萧瑟。沈清沅靠在软榻上，听着远处的风声，指尖轻轻摸着小腹——林氏的阴谋虽被挫败，但她知道，这深宅里的争斗，还远没结束。不过没关系，她有足够的耐心和智谋，守好自己和孩子，等着风平浪静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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