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赛

日子在训练、上课和蒋洛烨见缝插针的“正当权利”行使中悄然滑过。乔淼发现自己的底线正在被一点点蚕食，从最初连牵手都要挣扎，到如今被蒋洛烨揽着肩膀走在校园里，虽然依旧会耳根发热，但至少不会立刻推开。

这天是体院和隔壁师范学院的篮球友谊赛。蒋洛烨的脚踝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作为主力前锋首发上场。比赛场地设在体院的室内篮球馆，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乔淼本来想找个角落安静看书，却被高兴和裴雅安一左一右“架”到了前排的家属专属座位，刘寒韵已经坐在那里，面前甚至还摆着一包瓜子。

“乔学霸，今天你的任务就是给蒋哥加油！”高兴塞给他一瓶水和一个小喇叭，兴致勃勃。

乔淼看着手里那个幼稚的塑料喇叭，眉头微蹙：“我不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吹就行了！”裴雅安拍拍他的肩，“放心，蒋洛烨那家伙，只要看到你在下面，估计能超常发挥。”

正说着，球员入场。蒋洛烨穿着红色的7号球衣，个子高挑，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乔淼，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隔着老远就朝他用力挥手，露出一个灿烂到晃眼的笑容。

观众席上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和口哨声。乔淼尴尬得想把自己藏起来，下意识地想低头，却被旁边的刘寒韵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

“回应一下，”刘寒韵低声说，语气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揶揄，“不然某人要变望夫石了。”

乔淼只好硬着头皮，抬起手，幅度极小地挥动了一下。

蒋洛烨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原地蹦跳了两下，活力四射。

比赛开始。蒋洛烨在球场上就像换了一个人，专注、敏捷、充满侵略性。突破、上篮、抢断、远投……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和爆发力，汗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像一头矫健的猎豹。

整个篮球馆都被点燃了，欢呼声、加油声震耳欲聋。高兴在旁边激动得上蹿下跳，吼得声嘶力竭。连一向淡定的裴雅安和刘寒韵，也时不时为精彩的进球鼓掌叫好。

乔淼起初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随着比赛进入白热化，蒋洛烨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高高跃起，完成一记势大力沉的灌篮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那个动作猛地悬空，然后重重落下，血液仿佛在瞬间沸腾。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几乎要忍不住为那个进球喝彩。

中场休息时，蒋洛烨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径直冲到乔淼面前，眼睛亮得惊人，带着运动后的亢奋和毫不掩饰的求表扬的神情：“我刚才那个灌篮，看到没？”

他浑身蒸腾着热气，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带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乔淼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并不难闻，反而有种蓬勃的生命力。

周围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乔淼脸颊发烫，把手里没开封的水递过去，低声道：“嗯。”

蒋洛烨接过水，拧开瓶盖，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喉结剧烈滚动。喝完，他用胳膊擦了擦嘴，弯腰凑近乔淼，声音带着喘：“那你……有没有更爱我一点？”

高兴在一旁发出夸张的干呕声。裴雅安扶额：“没眼看了。”刘寒韵默默嗑着瓜子。

乔淼被他直白的话语和灼热的气息弄得手足无措，伸手想推开他凑近的脸：“你……快去休息！”

蒋洛烨低笑着抓住他的手腕，飞快地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然后才转身跑回球场，留下乔淼对着手背上那个湿润的触感，心跳失序。

下半场，蒋洛烨打得更加凶猛，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最终，体院以大比分赢得了比赛。终场哨声响起的那一刻，蒋洛烨和队友们欢呼着抱在一起，然后，他拨开人群，再一次冲向观众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把将还坐在椅子上的乔淼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两个圈。

“我们赢了！”他在乔淼耳边大声说，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和激动。

乔淼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全场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和口哨声，闪光灯此起彼伏。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分享喜悦的眩晕感同时席卷了他，让他头晕目眩。

“放我下来！”他捶打着蒋洛烨的肩膀，声音因为窘迫而发颤。

蒋洛烨大笑着把他放下来，但手臂依然紧紧环着他的腰，得意地朝四周扬了扬下巴，像个打了胜仗向心上人献宝的将军。

高兴、裴雅安和刘寒韵也围了过来。

“可以啊蒋哥，今天杀疯了！”高兴用力拍着蒋洛烨的背。

“最后那个三分球漂亮。”裴雅安也难得夸了一句。

刘寒韵推了推眼镜，看向满脸通红的乔淼：“恭喜，家属今天表现也很稳定，没有提前退场。”

乔淼：“……”

赛后，按照惯例是庆祝。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学校后门的烧烤摊。蒋洛烨是绝对的主角，被队友和朋友们轮番敬酒祝贺。他酒量似乎不错，来者不拒，但眼神始终没离开过坐在他身边的乔淼，时不时就给他夹几串烤好的肉或蔬菜，低声问他好不好吃。

烧烤摊烟火气十足，吵吵嚷嚷，充满了年轻人的喧嚣和活力。乔淼坐在其中，听着蒋洛烨和朋友们插科打诨，看着他在灯光下笑得毫无阴霾的侧脸，一种奇异的归属感悄然滋生。这和他习惯的安静截然不同，却并不让人讨厌。

吃到一半，蒋洛烨被几个队友拉去旁边一桌划拳。乔淼正低头吃着东西，忽然听到裴雅安的声音。

“还习惯吗？”裴雅安不知何时坐到了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杯啤酒，语气比起平时的犀利，多了几分平和。

乔淼抬起头，有些意外。

高兴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乔学霸，你别看蒋哥有时候傻乎乎的，他对你是真没话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嗯，恋爱脑？”

刘寒韵默默补充：“数据支持这一结论。他最近训练失误率下降，但傻笑频率显著上升。”

乔淼看着他们，虽然话语依旧带着调侃，但眼神里是真诚的善意。他沉默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还好。”

裴雅安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口酒：“蒋洛烨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挺死心眼的。他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认定的人，也一样。”她看向乔淼，目光带着一丝审视，但更多的是认可，“他既然把你带到我们面前，就是认真的。”

高兴用力点头：“对对对！我们都是他最好的哥们儿姐们儿，以后你也是我们自己人了！有什么事尽管说！”

乔淼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不太擅长应对这种直白的热情和接纳，只能再次点头，低声道：“……谢谢。”

这时，蒋洛烨划拳输了，被罚酒，喝完一杯后，他立刻扭头寻找乔淼的身影，看到他和裴雅安他们坐在一起，似乎聊得不错，这才放心地咧嘴笑了笑，又投入到新一轮的“战斗”中。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乔淼的眼睛。他心里那点不自在，忽然就消散了大半。

聚餐结束，已是深夜。蒋洛烨喝得有点多，走路有些晃，但坚持要送乔淼回宿舍。高兴他们识趣地先走了。

夜晚的校园小径格外安静，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蒋洛烨大半边身子都靠在乔淼身上，脑袋歪在他颈窝，呼出的气息带着酒味和烧烤的味道。

“乔淼……”他含糊地叫着，声音黏糊糊的。

“嗯。”

“我今天……帅不帅？”

“……帅。”

“那你……喜欢吗？”

乔淼没有回答，只是架着他胳膊的手微微收紧。

蒋洛烨却不依不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他的眼神因为醉意有些迷蒙，却异常专注和认真：“乔淼，我喜欢你……好喜欢……”

他说着，低下头，额头抵着乔淼的额头，鼻尖蹭着乔淼的鼻尖，像只大型犬一样轻轻磨蹭着，带着浓浓的依赖和眷恋。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乔淼本该觉得不适，但此刻，看着蒋洛烨毫无防备、全心依赖的样子，他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他叹了口气，伸手扶住蒋洛烨的腰，轻声道：“知道了。走吧，你该回去休息了。”

蒋洛烨顺从地被他扶着往前走，嘴里还在嘟囔：“你要……多喜欢我一点……像我喜欢你那么多……”

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睡着了。

乔淼侧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闭着眼睛的蒋洛烨，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少了几分平日的张扬，多了几分难得的安静和乖巧。

夜风吹过，带着初夏微凉的气息。乔淼的心，也像这夜色一样，变得格外柔软。

他知道，有些东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深植入了他的生活，再也无法剥离。而这一切，似乎……也并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