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

时间悄然滑入初夏，校园里的梧桐树荫日渐浓密，蝉鸣初起。蒋洛烨的脚踝彻底痊愈，训练强度也恢复了正常，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刻苦，仿佛要将之前落下的时间都补回来。入选后的集训日程变得密集，他常常早出晚归，和乔淼见面的时间被压缩到了晚上短暂的片刻。

这天晚上，乔淼刚从图书馆出来，手机就响了。是蒋洛烨。

“喂？”乔淼接起电话，耳边传来蒋洛烨带着疲惫却依旧兴奋的声音。

“乔淼！我刚结束训练！累死我了……你在哪儿？”

“图书馆门口。”

“等我！我马上过来！”电话那头传来跑步声和呼呼的风声。

没过几分钟，蒋洛烨的身影就出现在路灯下。他穿着被汗水浸透的训练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脸上带着运动后的潮红和显而易见的倦意，但眼睛在看到乔淼的瞬间，还是亮了起来。

他几步跑到乔淼面前，气息还有些不稳，带着浓重的汗味和运动饮料的甜腻气息。

“等很久了？”他笑着问，很自然地伸手想牵乔淼。

乔淼下意识地避开了他湿漉漉的手：“刚出来。你……先去洗个澡吧。”

蒋洛烨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插进裤兜：“没事儿，一会儿就干了。走，送你回宿舍。”

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蒋洛烨一反常态地有些沉默，不像平时那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只是偶尔侧头看看乔淼，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疲惫，又像是某种压抑的躁动。

走到法学院宿舍楼下那片熟悉的、光线昏暗的小树林旁时，蒋洛烨忽然停下了脚步。

“乔淼。”他声音有些低哑。

乔淼也跟着停下，转头看他：“怎么了？”

蒋洛烨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转过身，面对着乔淼，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和认真。

“下个月初，我要去外省参加封闭集训，”他语速有些快，“大概……要去一个多月。”

乔淼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一个多月……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书。

“这么突然？”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还算平静。

“嗯，刚接到的通知。”蒋洛烨盯着他的眼睛，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集训很重要，关系到后面能不能进正式名单。”

“……哦。”乔淼垂下眼睑，看着地上两人被拉长的影子，“那……加油。”

一阵短暂的沉默。晚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乔淼，”蒋洛烨往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得更低，“你会想我吗？”

他的气息带着汗水的咸湿和一种灼热的期待，扑面而来。

乔淼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抬起头，对上蒋洛烨那双在夜色里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有疲惫，有对未来的不确定，但更多的是对他答案的迫切渴望。

这个问题太过直白，让乔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说“不会”，但那显然是谎言。他想说“会”，却又觉得太过矫情和难为情。

他的沉默让蒋洛烨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算了，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你们法学院的人，都这么……”

他的话没说完，乔淼忽然上前一步，主动缩短了最后那点距离。他抬起手，用指尖，极其快速地、轻轻地碰了一下蒋洛烨汗湿的脸颊。

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却让蒋洛烨整个人都僵住了。

“……早点回来。”乔淼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清晰地传入了蒋洛烨的耳中。

说完这句话，乔淼的脸颊迅速烧了起来。他不敢再看蒋洛烨的反应，转身就想走。

手腕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抓住。

蒋洛烨的手心滚烫，带着薄茧，紧紧箍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他感到疼痛。

乔淼被迫转过身，撞进蒋洛烨炽热得几乎要将他点燃的目光里。

“你刚才……什么意思？”蒋洛烨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他逼近一步，将乔淼半圈在自己和身后的树干之间，“乔淼，你再说一遍？”

他的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带着汗水和青春气息的热度几乎要将乔淼淹没。

乔淼被他困在方寸之间，后背抵着粗糙的树干，退无可退。他看着蒋洛烨近在咫尺的、写满了狂喜和不敢置信的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出来。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蒋洛烨不再给他犹豫的机会，他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吻住了乔淼的嘴唇。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它充满了分离在即的不安、压抑已久的思念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浓烈情感。蒋洛烨的舌头强势地撬开他的牙关，带着汗水的咸味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疯狂地掠夺着他的呼吸。

乔淼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吻，大脑一片空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蒋洛烨身体的颤抖和手臂环住他腰部的巨大力量，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一吻结束，两人都气喘吁吁。蒋洛烨的额头抵着乔淼的，鼻尖相碰，呼吸交融。他的眼睛红红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乔淼，等我回来。”

这不是询问，而是命令，是承诺。

乔淼看着他那双仿佛盛满了整个夏天星空的眼眸，心脏软得一塌糊涂。他极轻地、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蒋洛烨像是终于得到了某种神圣的许可，满足地喟叹一声，再次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夏夜的风带着温热的气息，吹拂着相拥的两人。分别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但此刻，他们只想紧紧抓住这片刻的温存。

有些话，无需说出口，早已在心跳和呼吸间，传递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