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与启程

时光的沙漏从不为人停留，尤其是高三最后那几个月。纷飞的试卷、无穷无尽的模拟考、墙上一天天减少的倒计时数字……一切都在以一种近乎残酷的速度，推着我们奔向那个名为“高考”的终点。

我和周洲的关系，在整个高三下半年，都维持着那种不冷不热的冰点状态。我换了座位，我们不再是同桌，交流几乎为零。偶尔在走廊遇见，眼神也会迅速避开，像两条平行线，再无交集。

高考前最后冲刺的那段日子，空气里除了焦虑，似乎还弥漫着一种毕业前夕特有的、躁动不安的别离气息。

我注意到，周洲和班里那个数学课代表——一个文静但思维清晰的女生——走得近了些。他们经常会在一起讨论数学压轴题，有时在课间，有时放学后还会留在教室。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除了讨论题目，是否还有别的什么。也许有，也许没有。有时，我会感觉到周洲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瞟向我这边，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仿佛想看看我有什么反应。

是想气一气我吗？

这个念头闪过，但我很快就在心里笑了笑，否定了。不重要了。

真的不重要了。

面对高考这座大山，过去那些小情小爱的纠葛、宿舍里鸡毛蒜皮的排挤、甚至和周洲之间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都显得渺小而不值一提。

我的内心，被一种更强大的情绪所占据——一种即将离开这里的、迫不及待的喜悦和解脱感。

龙城二中，这个我一度以为是我的“失约彼岸”的地方，承载了太多不愉快的回忆：失利的苦涩、被孤立的难堪、一段仓促开始又狼狈结束的恋爱……

我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太久的鸟，无比渴望挣脱出去，飞向更广阔的天空。无论高考结果如何，无论去往哪所大学，离开这里本身，就是最大的胜利。

高考那两天，天气出乎意料的好。阳光明媚，清风拂面。我走进考场，心情异常平静。所有的努力、挣扎、不甘和期待，都凝聚在了那支小小的笔上。

当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我放下笔，长长地、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高中三年，所有的欢笑与泪水，所有的荣耀与遗憾，都在这一刻，彻底落下了帷幕。

校园里瞬间被一种爆炸性的狂喜和解放感所淹没。同学们尖叫着、欢呼着、将复习资料抛向天空。有人拥抱，有人哭泣，有人忙着在校服上签名留念。

我安静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看着这片熟悉的喧嚣，心里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抽离的漠然。

终于，可以离开了。

大家各自回到宿舍，收拾行囊，准备各奔东西。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伤感，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

我正低头整理行李箱，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宿舍门口，挡住了光线。

是周洲。

他看起来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走了进来。宿舍里还有其他人在收拾东西，看到他来，都默契地放缓了动作，竖起了耳朵。

“要走了？”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嗯。”我点点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回家之后……保持联系。”

我叠衣服的手顿了一下。

他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这是我的手机号。还有……QQ号。可以打给我，或者……网上找我。”

我看着他手里的纸条，没有立刻去接。保持联系？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联系的呢？重温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吗？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迟疑，眼神黯淡了一下，但还是坚持举着那张纸条。

宿舍里安静得可怕。

最终，我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张纸条，礼貌性地看了一眼，然后塞进了口袋。

“好，知道了。”我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任何波澜。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我这副疏离的样子，最终只是嘴唇动了动，低声道：“……那，一路顺风。”

“你也是。”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遗憾，有不甘，或许还有一丝告别。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条，看了一眼，最终将它夹进了一本不再会翻开的旧书里。

不会联系了。

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我三年复杂时光的宿舍和校园。

窗外，阳光正好。

是一个适合启程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