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放缓的步调

周一回到公司，我立刻被卷入工作的漩涡。并非完全是托辞，季度末的报表和项目总结接踵而至，办公室里弥漫着加班加点特有的紧绷空气。

我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却偶尔会幻化成周六下午那串闪烁的手机铃声，和于遇手指停顿的那一秒微妙。心底那抹极淡的阴影，并未随时间完全消散，反而像水渍，悄无声息地洇开一小片。

我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强行拉回报表。他说没事，我便选择相信。或许那真的只是他一时不想被打扰的任性，又或者，他确实需要一点空间来处理一些我还不便介入的家事。我能做的，或许是体谅，而不是追问。

中午休息时，我给他发了条微信。

「公司突然忙起来了，接下来几天估计都要加班到挺晚，周末可能也得过来赶工。[哭泣表情]」

消息发出去后，我盯着屏幕，心里有点微妙的忐忑。既希望他不要察觉我的刻意，又隐隐期待他能有一丝失落。

手机很快震动。

「这么辛苦？[摸摸头表情] 那晚饭要记得按时吃，别饿着肚子加班。周末要是需要，我给你送好吃的过去？」

他的回复很快，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甚至带着点让我心虚的关怀。

「不用不用，你跑来跑去太麻烦了，公司楼下随便吃点就好。你刚好也休息一下，之前周末都腻在我这儿了。」我赶忙回复，努力让语气显得轻快自然。

「腻？怎么会。」他回，「和你在一起多久都不腻。不过你忙正事要紧，需要我的时候随时说。」

「知道啦。[爱心表情]」

放下手机，我心里那点波澜似乎被抚平了些许。他的反应正常得毫无破绽，或许真是我敏感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确实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但也确实刻意减少了去他那里的次数。从几乎天天见面，变成了隔一两天才在晚上匆匆见一面，有时只是在他楼下散半小时步，或者陪我吃个快速的晚餐。

于遇似乎接受了这个节奏。他依然关心我的工作进度，提醒我添衣吃饭，但并没有对我减少的出现频率表现出过多的疑问或不满。这让我一方面安心，另一方面，那丝疑虑又像水底的海草，偶尔会轻轻缠绕一下我的心脚——他是不是，也乐得拥有这点空间？

周五晚上，加班结束后，我还是忍不住去了他那里。开门见到我时，他眼里有清晰的惊喜，一把将我拉进怀里。

“还以为你这个工作狂要把我忘了。”他笑着，下巴蹭着我的额头。

“怎么会。”我环住他的腰，鼻尖是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淡淡气息，“就是想你了。”

我们像往常一样依偎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我没有问起那通电话他后来是否回了，也没有问起他母亲。他也没有主动提起。

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样。他的拥抱依旧温暖，笑容依旧明亮。

但我知道，有什么不同了。

我心底的那片涟漪或许暂时平静，却并未消失。而我刻意放缓的步调，像是一层薄薄的纱，暂时隔在了我们之间。纱很薄，我们依旧能清晰地看到彼此，感受彼此的温度，但那一道微乎其微的距离感，或许只有我自己能感知到。

它提醒我，那通被忽略的电话或许是一个未被读取的讯号，关于他的世界裡我还未真正踏入的部分。

我告诉自己不急，给彼此空间，让时间去证明这只是我无谓的猜疑。我们的关系依旧，甚至因为这点小小的、自我营造的距离，而多了一份小心翼翼的珍惜。

只是偶尔，在他不经意间沉默的侧脸，或是电话响起他下意识瞥向屏幕的瞬间，我的心会轻轻地、轻轻地，沉一下。

仿佛在平静的水面下，有未知的暗流，正在缓慢地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