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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尺

默声杂货铺

*以电影化的运镜进行改写*

骆落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回了宿舍,那滩冰冷腥臭的积水、喉咙插锚的男人、林默声深不见底的黑眸……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疯狂旋转。她冲进卫生间干呕了半天,只吐出些酸水,最后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才勉强压下那灭顶的恐惧。

镜子里映出的脸,苍白得像鬼。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痛感如此真实。不是梦。那家店,那个叫林默声的哑女老板……她们做的生意,根本不是阳间的买卖!

骆落瘫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剥落的墙皮,脑子里一片混乱。辞职?立刻!马上!那地方多待一秒都可能要命!可那个时薪……她下学期的学费,外婆日渐沉重的药费……现实的冰冷像另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下午,骆落站在青石巷口,双腿像灌了铅。巷子依旧幽深静谧,阳光吝啬地洒下几点光斑。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赴死的悲壮感,再次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404号木门。

熟悉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一丝……奇异的、油腻的、霸道的香气?

骆落一愣。只见柜台后,林默声正坐在那张旧藤椅上。她今天换了一件雨过天青色的窄袖斜襟衫,领口滚着墨绿牙边,下身是同色系的宽松长裤,衬得她愈发清瘦如竹。那两缕标志性的银白发丝,垂落在她苍白的颊边,在昏暗中异常醒目。

她面前摊开一张干净的油纸,上面赫然放着一只金黄油亮、香气四溢的大炸鸡腿!林默声正用一方素白的手帕垫着,小口地、极其专注地啃着鸡腿边缘最酥脆的那层皮。她的动作很斯文,甚至带着点虔诚,仿佛在品尝什么稀世珍馐。那双能洞穿幽冥的深黑眼眸,此刻微微低垂,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竟透出几分罕见的、近乎满足的柔和。

这强烈的反差让骆落瞬间懵了。昨晚那个面对水鬼面不改色、笔走龙蛇写下冰冷铁律的强悍店主,和眼前这个安静啃炸鸡的年轻女子,真的是同一个人?

林默声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看到是骆落,她眼中那丝柔和瞬间隐去,恢复了惯常的深潭般的平静。她用手帕仔细擦了擦嘴角和指尖,将剩下的炸鸡包好,放到柜台下。然后,她拿起靠在柜台边的那把深青色油纸伞。

伞很旧,伞骨是深沉的乌木色,油纸伞面厚实,颜色像积年的深潭水,上面似乎有暗纹流动,看不真切。林默声握着伞柄的手很稳。

她站起身,绕过柜台走到骆落面前,用手语示意:“走。”

骆落还没从炸鸡的冲击中完全回神,茫然地问:“去...去哪?”

林默声指了指外面阴沉沉的天,又做了个撑伞的动作。然后她翻开柜台上的牛皮账簿,昨天那惊心动魄的记录下面,多了一行新墨迹:

“申时三刻,槐荫路17号,取‘镇魂尺’,付三十年槐木芯一段。”

槐荫路17号?骆落记得那地方,是老城区有名的“凶宅”之一,传说民国时死过不少人,荒废多年。

林默声没给骆落太多消化时间,已经率先推开了木门。一股带着湿意的冷风灌了进来。她站在门口,手腕一抖,“唰”地一声轻响,那柄深青色的油纸伞在她头顶优雅地撑开,像一朵骤然绽放的、带着寒潭气息的墨莲。伞面将她上半身笼罩在朦胧的阴影里,只露出线条清冷的下颌和那两缕垂落的银白发丝。

她侧过头,眼神无声地催促。

骆落赶紧跟上,踏出门槛的瞬间,一滴冰冷的雨点正好砸在她额头上。雨,开始下了。

林默声撑着伞,不疾不徐地走在青石板路上。细雨打在油纸伞面上,发出细密沉闷的声响。她走路的姿势很特别,脚步轻盈得像猫,几乎没有声音,那把伞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伞沿垂下的雨帘将她与周围潮湿阴郁的环境隔开,自成一方世界。

骆落小跑两步,想挤进伞下避雨。林默声脚步未停,只是握着伞柄的手腕几不可察地一转,伞面微微倾斜,恰到好处地将骆落也容纳进来。伞下的空间带着一股旧纸张、木头和极淡的、类似檀香却又更冷冽的气息——是林默声身上的味道。

“谢...谢谢老板。”骆落小声说。

林默声没有回应,目光直视前方雨雾迷蒙的巷口。

槐荫路17号比想象中更破败。一栋西式风格的小洋楼,外墙爬满了枯萎的藤蔓,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的像骷髅的眼窝。锈蚀的铁艺大门歪斜着,勉强挂在门框上。院内杂草丛生,荒芜得没有一丝活气。

林默声在门前站定,收了伞。雨水顺着伞尖滴落。她没看那扇破门,目光落在院中一棵巨大的、枝桠虬结的老槐树上。槐树半边焦黑,像是被雷劈过,另一半的枝叶在雨中显得异常浓密幽深。

她再次撑开伞,这次却不是挡雨。她握着伞,像持着一柄仪仗或权杖,缓步踏入荒芜的庭院。雨丝落在深青色的伞面上,那原本模糊的暗纹似乎活了过来,隐隐流动着极淡的、水波般的微光。

骆落紧张地跟在后面,感觉每一步都踩在湿冷的苔藓和某种不祥的气息上。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雨声和她们踩过草丛的窸窣声。

突然,一阵阴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的枯叶,直扑而来!风中夹杂着细碎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呜咽声。

骆落吓得一缩脖子。

只见林默声手腕一抬,伞面倏然向前倾斜,如同盾牌般挡在身前!“噗!”一声闷响,那股阴风撞在深青色的伞面上,如同撞上无形的墙壁,骤然溃散!伞面纹丝不动,甚至连雨滴都没溅起几颗。伞面上流动的微光似乎亮了一瞬,将那股阴冷的气息彻底隔绝在外。

风散了,呜咽声也消失了。

林默声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拂开了一片落叶。她继续向那棵老槐树走去。

走到树下,浓密的树冠遮挡了大部分雨水。树干的阴影里,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穿着不合时宜的、浆洗得发白的旧式学生装,低着头,看不清脸,整个人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虚幻而不真实。一股陈旧的、如同尘封书页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弥漫开来。

林默声停下脚步,将伞柄轻轻靠在肩头。她抬起左手,指尖在空中虚点了几下。骆落立刻感到一股寒意从那个学生装身影的方向弥漫开来,紧接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执念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像冰冷的丝线直接缠绕上她的意识:

“......尺...我的尺...给我...”

声音断续、飘渺,充满了焦急和一种被禁锢的痛苦。

骆落瞬间明白了自己的角色——传话筒。她压下心头的寒意,看向林默声。

林默声右手伸进斜襟衫的口袋,摸出一把东西。那东西约莫一尺长,非金非木,通体呈现一种温润的暗黄色,表面刻满了极其细密的、如同蝌蚪般的朱砂符文。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有红光流转。正是账簿上写的“镇魂尺”。

她没有直接把尺递过去,而是用指尖在尺身上轻轻敲了三下。“笃、笃、笃。”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尺身上的朱砂符文随着敲击,红光骤然亮了一瞬,如同呼吸。

树影下的学生身影似乎震动了一下,虚幻的身形凝实了几分,但依旧低着头。

林默声这才将镇魂尺平托在掌心,递向树影的方向。同时,她侧头看向骆落,眼神示意。

骆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对着那个模糊的学生身影说道:“你的尺,老板带来了。”

那学生身影猛地抬起头!一张青白肿胀、布满水渍的脸!眼眶是两个黑洞,没有眼球,只有粘稠的、黑色的液体不断渗出,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虚幻的衣襟上。嘴巴大张着,发出无声的呐喊。

骆落猝不及防,吓得倒退一步,差点尖叫出声!

林默声却像是早有预料,托着镇魂尺的手稳如磐石。她另一只握着伞的手微微一动,伞尖无声无息地向前探出半寸,点在那学生身影前方的地面上。伞尖接触湿泥的瞬间,一圈极淡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青色涟漪以伞尖为中心荡漾开。

那学生鬼魂无声的呐喊戛然而止。它黑洞洞的眼窝“看”向林默声手中的镇魂尺,又“看”向地上那圈涟漪,青白肿胀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一种混合着渴望和畏惧的神情。

林默声再次将镇魂尺向前送了送。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学生鬼魂颤抖着,虚幻的手伸向镇魂尺。就在它指尖即将触碰到尺身的刹那,林默声托着尺的手腕一翻,尺身灵巧地避开了鬼魂的手,反而用尺的末端,快如闪电般在鬼魂伸出的手腕虚影上轻轻一点!

“嗤——”一声轻微的、如同烙铁烫肉的声响!尺末端的符文红光暴闪!

那学生鬼魂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整个身影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它触电般缩回手,青白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怨毒。

骆落看得心惊肉跳。

林默声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收回镇魂尺,另一只手指了指那棵焦黑的老槐树,又做了个“取”的手势,然后看向骆落。

骆落会意,虽然声音还有些发颤,但还是对着痛苦扭曲的鬼魂说道:“老板说,尺给你,但东西,我们要拿走。”她指了指那棵老槐树。

学生鬼魂怨毒地“盯”着林默声,身影在虚实之间剧烈闪烁。最终,那股怨毒似乎被镇魂尺残留的红光和林默声伞尖下那圈无形的力量压制了下去。它极其不甘地、缓缓地点了点头,身影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扭曲着消失在浓密的树影深处。

林默声这才走到那棵巨大的老槐树前。她在焦黑和完好的交界处停下,伸出空着的那只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虚按在粗糙的树皮上。她闭上眼睛,口中无声地翕动着什么。

骆落屏住呼吸,看到林默声掌心似乎有极淡的青色气流溢出,渗入树皮。

几秒钟后,林默声的手猛地一抓!“咔嚓!”一声沉闷的裂响,并非来自树干,而是像来自树心深处!一块约莫巴掌长、颜色深褐、纹理细密如发丝、散发着浓郁沉静木香的木芯,竟被她硬生生从树干的缝隙里“吸”了出来!木芯断裂处平滑如镜,隐隐有湿润的、类似树脂的微光。

这就是“三十年槐木芯”?骆落看得目瞪口呆。这取货方式也太硬核了!

林默声掂了掂手中的槐木芯,似乎颇为满意。她将木芯和镇魂尺都收进斜襟衫宽大的口袋里,动作随意得像放了两块点心。

然后,她再次撑开了那柄深青色的油纸伞,将自己和骆落重新笼罩在伞下隔绝雨水的静谧空间里。细雨敲打伞面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

她转身,看都没再看那棵老槐树和隐藏其中的鬼魂一眼,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笔再寻常不过的买卖。

“回。”林默声对骆落打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骆落赶紧跟上。走出槐荫路17号那歪斜的破铁门时,骆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荒宅在雨幕中显得更加阴森,那棵老槐树浓密的树冠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无数只招摇的手臂。

回到404号杂货铺,那股熟悉的陈腐气味和残留的炸鸡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安全感。林默声收起伞,靠在门边。她走到柜台后,拿出牛皮账簿,翻开新的一页。

骆落看着她用那支老式蘸水钢笔,吸饱墨汁,笔尖悬在粗糙的纸面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浓浓的好奇:“老板…刚才那个学生…它要镇魂尺做什么?还有…您用伞…挡开那股风的时候…”

林默声的笔尖顿了顿。她没有抬头,只是用空着的左手,随意地打着手语,动作简洁得近乎敷衍:「尺能安魂,也能锁魂。它想用尺,锁住害它的人。」「至于伞…」她侧过头,看了一眼门边那柄深青色的旧伞,深黑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得意”的微光?「伞,好看。」

骆落:“……”好看?!就因为这个?骆落看着那柄朴实无华的旧伞,再看看林默声那张清冷绝尘的脸,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这位老板的脑回路,果然和她的生意一样,不是凡人能轻易理解的。

林默声已经低下头,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书写声。她记录下这笔交易:“申时三刻,槐荫路17号,付‘镇魂尺’一柄,收三十年槐木芯一段。清讫。”

写完,她放下笔,又从柜台下拿出那个用油纸包着的、啃了一半的炸鸡腿。她重新坐回藤椅上,展开油纸,用手帕仔细垫好,然后旁若无人地、小口而专注地继续啃了起来。炸鸡的油腻香气在满是符咒和旧物的杂货铺里弥漫开来,冲淡了刚才从槐荫路带回来的阴冷气息。

骆落看着林默声在昏黄灯光下安静啃炸鸡的侧影,那两缕银白发丝垂在她颊边,深青色的衣衫衬得她肤色愈发透明。经历了刚才的惊心动魄,眼前这一幕荒谬得让她想笑,又莫名地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她默默地走到角落,拿起一块抹布,开始擦拭那些蒙尘的古怪物品。至少,老板付的时薪,是真的高。而且……跟着这位青衣白发、撑伞挡鬼、帅完就啃炸鸡的哑巴店主,生活大概永远不会无聊?

窗外,雨声淅沥。门缝下,似乎有细微的、不同于雨水的湿痕在缓缓凝聚,但很快就被店内暖黄的灯光和炸鸡的香气驱散了。

就在这时,门口那串兽骨风铃,毫无征兆地、轻轻响了一声。

叮铃——声音空灵,带着一丝寒意。

林默声啃鸡腿的动作停住了。她缓缓抬起头,深黑的眼眸望向门口,眼神瞬间恢复了惯常的、洞穿一切的冰冷平静。

骆落的心又提了起来。又有“客人”上门了?

林默声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和嘴角。然后,她拿起靠在柜台边的那柄深青色油纸伞,指尖在伞柄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她站起身,那两缕银白发丝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她没有看骆落,只是对着门口的方向,无声地、清晰地点了下头。那姿态,仿佛在说:来吧。

杂货铺内,炸鸡的余香尚未散去,新的、未知的气息已悄然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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