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的电子屏跳动着数字,每升一层,耳边的寂静就更浓一分。我攥着裤兜里的指虎,冰凉的铁面硌着掌心,那点金属的硬度让慌乱的心稍稍定了些。这指虎是大学时社团活动剩下的,当时觉得酷炫就留着了,没想到有一天会指望它壮胆。
“叮——”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突兀的电子音吓得我心脏猛地一跳,手里的指虎差点没攥住。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人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
他斜睨了我一眼,突然嗤笑一声:“你也是来应聘的?”
“呃……”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敢直说。
“别白费功夫了。”他往电梯壁上一靠,掏出烟盒抖了抖,“这破楼根本没十八楼,最高就十七楼。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搞的招聘,逗人玩呢!白让老子跑一趟,晦气!”
他骂骂咧咧的,烟卷叼在嘴边没点燃,眼神里满是被耍了的火气。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升起的那点侥幸差点被他浇灭。是啊,连应聘者都这么说,十有八九是骗局了。跟着他一起下去,顶多是白跑一趟,总比在这陌生的楼道里瞎闯强。
可脚像被钉在原地似的,怎么也挪不动。脑子里又冒出来个念头:“万一这人是面试没过,故意说坏话搅黄别人的机会呢?毕竟这年头人的人坏滴很。自己干不成,还想搅黄别人。
就在电梯门缓缓合上,花衬衫男人还在嘟囔着骂骗子。我看着门缝里越来越窄的十七楼楼道,突然灵光一闪,我赶紧伸手按住了开门键。
“你不走?”他愣了愣,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我。
“我……再逛逛。”我扯了个生硬的笑,侧身走出电梯。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把男人的骂声隔在了里面。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强压着心里的雀跃,直到那“叮”的下行提示音远了,才猛地攥紧拳头挥了一下——刚才在电梯里突然窜出来的念头,简直天才!
“哈哈,大笨蛋!十七楼的顶上,不就是十八楼吗?”我差点笑出声来,就像老房子常见的那种阁楼,虽不算正式楼层,却实实在在的一层房间。那个花衬衫多半是没往这处想,活该他错失良机。
我越想越兴奋,兴冲冲地摸到楼梯间,推开那扇掉漆的木门,才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
楼梯在十七楼这儿就断了头,往上只有一面斑驳的水泥墙,连个通风口都没有,更别说通往天台的台阶了。墙根堆着些破旧的纸箱,积着厚厚的灰,看样子很久没人动过。
“搞什么飞机,太缺德了吧……”我就跟个泼妇骂街似的把贴小广告的骗子一家全问候了个遍。。
我摸出那张黄纸,借着这点光又看了一遍,“十八楼”。心说到底是对方故意骗人玩,还是说广告写错了吧?那写字的人笔力如此苍劲有力,怎么看都不像干这种缺德事的人呀!
“或许……上十八楼的入口藏在房间里?”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像根细针挑了下我的好奇心。老楼总有些奇怪的设计,说不定哪间房里藏着通往阁楼的暗门呢?
想到这里,我走到最近的一扇房门前,深吸一口气,屈起手指叩了叩。“咚咚咚”的声响在空荡的楼道里荡开,又轻飘飘地落下去,半天没等来任何回应。门板上的猫眼蒙着层灰,凑近了也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转身去敲对面的门,结果还是一样。指尖敲在冰凉的木门上,连点回声都吝啬给我。。
一股失望劲猛地涌上来,脸上的热度都退了下去。我摸着下巴自嘲地笑了笑,这下总该死心了——多半是哪个闲人搞的恶作剧,打印张破纸贴在公告栏上,就为了看我们这些急着找工作的人跑来跑去瞎折腾。刚才那个花衬衫男人说得对,真是够无聊的。
好在我这人心态比较好,转念一想起码不是什么骗子窝点,不用担惊受怕被拉去缅北了,腰子还好好长在自己身上呢。这么一想,白跑一趟好像也没那么亏,权当是夜里出来散步减肥了,尽管“肥”这个字如今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晃悠到电梯口,按下下行键,等着那铁皮箱子上来接我。百无聊赖地摸出手机,想刷两条新闻打发时间,点亮屏幕的瞬间,却被右上角的时间钉住了——22:01。
晚上十点零一分。
广告纸上那句“晚上十点后在翡翠小区A栋十八楼面试”突然在脑子里炸开。之前光顾着纠结有没有十八楼,竟没细想为什么非要卡在这个时间点?
难道……十点后会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压不住了。我盯着电梯上方跳动的数字,看着它从“1”慢悠悠往上爬,可脚却像被什么勾住似的,不由自主地转了个方向,又朝着楼梯间走去。
我自己都觉得这举动荒唐得很。难不成过了十点,那堵封死的水泥顶会自己裂开道缝?还是说台阶能凭空长出来?这怎么可能!
可脚底板像是有自己的主意,一步步挪回楼梯间门口。那扇掉漆的木门在风里轻轻晃着,缝隙里透出点说不清的凉意。我咽了口唾沫,推开木门时,指节都在发紧……
“管它呢,反正都已经走到这儿了,再看一眼,死心也死得彻底些。”
推开门的瞬间,我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刚才还光秃秃的水泥顶下,竟凭空多出一截楼梯,青灰色的台阶蜿蜒向上,扶手积着薄灰,像是早就存在于此,只是前几分钟被谁用布蒙了起来。更离奇的是,原本光秃秃的墙面上,赫然立着一扇红木门,漆色鲜亮得有些晃眼,和这栋老楼的破败格格不入。
这场景太像魔术里的障眼法,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突然想起刘谦那句经典台词“见证奇迹的时刻”,可此刻我的心里半点兴奋都没有,只觉得腿肚子在微微颤抖。
“不是吧……”我下意识地抬手,对着自己的脸颊狠狠抽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楼梯间里荡开回音。一不小心抽用力了,火辣辣的疼从颧骨蔓延开,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所以说有时候我都纳闷,像我这样狠起来连自己都狠的人,找不到工作真是没天理呀!
当然了这一巴掌也没白挨,我也立马明白了一件事,此刻的我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