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自己是不是饿出了幻觉，使劲眨了眨眼，又凑得更近了些。没错，就是“月薪一万”，笔锋凌厉，清清楚楚。
我像被钉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后槽牙都差点惊掉，一个“啥都不限”的杂货铺助理，居然给一万？
“哪有杂货铺给助理开一万月薪的？怕不是把‘日元’俩字漏写了吧？”我对着公告栏嗤笑一声，脚却像被粘住似的挪不开步。脑子里像有台复读机在循环——月薪一万，税后也够我交三个月房租还能余下点买排骨的钱。
可理智又在耳边敲警钟：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八成是先哄你去填资料，再拐弯抹角要什么“入职押金”“培训保证金”，等你把最后一点积蓄交出去，人就卷着钱消失了。我甚至能想象出骗子们躲在哪个昏暗的出租屋里，对着电脑屏幕数着从我们这种急着找工作的人手里骗来的钱，笑得露出黄牙。
“溜了溜了。”我用力扯了扯背包带，想把自己从这诱人的陷阱边拽开。可眼睛就像被那朱砂字吸住了似的，又不由自主地落回黄纸上。鬼使神差地，我开始在广告下方搜寻地址——万一呢？万一这海滨城市真藏着什么不按常理出牌的老板，就喜欢用高薪招个打杂的呢？
视线扫过纸面，果然在最下方看到几行字，依旧是那苍劲有力的朱砂笔写就，却比上面的招聘条件醒目得多：
“唯一要求：晚十点后至翡翠小区A栋十八楼面试。”
我盯着“晚十点后”这几个字，倒吸一口凉气。翡翠小区离这儿不算太远，是个老小区，听说晚上连路灯都时亮时不亮的。哪有正经公司选在这时候面试？怕不是等着夜深人静，把面试的骗去劫财劫色？
我摸了摸自己还算Q弹的臀部，想着这可不能让那些老骗子得逞了。
“绝对是骗子。”我狠狠一点头，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转身就往自行车棚走。那辆二手自行车还是我花一百块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车座上的破洞用胶布粘了又粘，蹬起来吱呀作响，像在替我叹气。
接下来的一下午，我骑着它跑遍了大半个城区。科技园里的公司嫌弃我没经验，CBD的写字楼连大门都没让我进，就连一家招外卖员的站点，都因为我“电动车续航不够”把我拒了。夕阳西下时，我把车停在江边，看着货轮鸣着笛驶过，肚子饿得咕咕叫，口袋里只剩下两个硬币，只够买瓶矿泉水的了。
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转着，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等回过神来，天色早已暗透。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又在脚边揉成一团。掏出手机看时间，屏幕上“9:30”的数字刺得人眼慌——不知不觉，又是一天过去了。
我原本打算骑车回那个逼仄的出租屋，可手往裤兜一揣，却摸到张硬挺的纸。抽出来一看，明黄的底色在路灯下泛着奇异的光，朱砂字迹洇着淡淡的红，正是那张“钟氏杂货铺”的招聘广告。我愣了愣，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它撕了下来，大概是下午在公告栏前纠结时，手指下意识的动作吧。
“月薪一万”四个字，在夜色里像会发光似的。
鬼使神差地点开导航，输入“翡翠小区A栋”，屏幕上跳出的路线让我心头一跳——居然就在两条街外，走路也不过十分钟的距离。
去还是不去？
脑子里两个声音吵得厉害。一个在喊：“你看这纸都糙成什么样了，字还是手写的，哪像开得起一万月薪的样子？多半是骗局！”另一个却在劝：“去看看又何妨？反正你现在兜里比脸还干净，骗子能骗你什么？万一……我是说万一，是真的呢？”
“晚上十点面试，一听就没安好心。”我咬着牙给自己泼冷水，“说不定是把人骗上去迷晕，直接塞进货车拉去边境……到时候别说腰子，连命都没了。”
可转身要走时，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这声抗议像记重锤，敲碎了所有犹豫——再找不到工作，明天可能真要靠喝西北风填肚子了。
“去看看，就看看。”我攥紧那张黄纸，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翡翠小区的方向挪，“要是不对劲，转身就跑，我年轻，跑起来快。”
翡翠小区比想象中更老旧，墙皮斑驳得像块掉渣的饼干，楼道里的声控灯接触不良，跺三下脚才勉勉强强亮一下，光昏黄得像快要熄灭的烛火。站在A栋电梯门前，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上行键。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弥漫着股潮湿的霉味。我踏进去，转身去按楼层键，手指在一排排数字上划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18”的按键。这里最高就只有17楼。
我愣住了，把那张广告纸凑到电梯昏暗的灯光下，眯着眼看了又看——“十八楼”三个字，笔锋凌厉，清清楚楚，绝没看错。
难道是我走错楼了？
赶紧跑出电梯，绕着楼体转了一圈，墙上“Ａ栋”的水泥字虽然掉了漆，轮廓却分明。没错，就是这儿。
“广告写错了？”我挠了挠头，又觉得不对。那字迹工整得不像会犯这种错的样子。
“还是说……这是个考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站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望着那部没有十八楼按钮的电梯，心里那点怀疑像藤蔓似的疯长起来。
夜风从楼梯间的窗户灌进来，吹得手里的黄纸沙沙响，朱砂字迹在月光下晃了晃，竟像是活了过来。我突然想起下午的念头——这纸，真像极了电影里的纸符。
“搞什么鬼……”我咽了口唾沫，盯着电梯门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又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咬咬牙，按下了十七楼的按钮。管它有没有十八楼，既然都来了，总不能连楼道都没踏进去就打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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