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女人对着天花板撇了撇嘴，像片轻盈的柳叶般纵身跃下，双手在半空轻轻一撑，顺势翻了个旋身，稳稳落在地上。
可我哪敢抬头看，死死低着头，后背对着他们俩，声音抖得像筛糠：“对、对不起，我就是来走亲戚的，纯属走错地方了……还请鬼大哥……不、不是，大哥大姐高抬贵手，放我走吧。”
“哦？这么说，你不是来应聘的？”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玩味的笑意，听得我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硬着头皮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头埋得更低了：“是、是的……不，我是说，我的确不是来应聘的。”话一出口就知道糟了，这一紧张舌头打了结似的，这一看就不像真话，谁能信。
“哦……”男人拖长了调子，随着他的手指凌空一画，我口袋里的广告纸竟飘到了半空中。随着他的手指在空中左右划动，那折叠的纸张竟像有了生命，“哗啦”一声自行展开，招聘信息上的字迹在白光里看得清清楚楚。
“你要知道，说谎话可是要进拔舌狱的哦。”男人的笑声里多了几分戏谑，听得我头皮发麻。
“我没说假话！”我急忙摆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真的是走错了，我亲戚家就在隔壁小区，天黑了没看清楼号……”
“那这张纸怎么解释？””他指尖一点，广告纸“哗啦”一声飘到我面前，“上面的字，可是我亲手写的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去摸裤兜，果然空空如也。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我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就是看这招聘信息写得实在，想过来碰碰运气……真没做过坏事啊！求你们放过我吧！再说了，你们现在要是害了我，不也得下地狱吗？”
说到这儿，我忽然来了点急智，陪着笑继续劝：“不如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放我走，我就当没来过这儿，大家各自安好，都能有个……有个美好的未来，多好啊，嘿嘿。”
男人闻言，还真的顿住了。我听见他似乎在摩挲下巴，发出“嗯……”的沉吟声，那几秒钟漫长得像过了半个世纪。
就在我以为有戏，心脏都快跳出胸腔时，他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不好。”
那声音轻描淡写，却像块石头砸进我心里，瞬间把我那点侥幸砸得粉碎。
我急得眼圈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求生的本能逼着我强装镇定，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真没什么钱，实在不行……不行劫个色？”
“馗哥，他这……”女人刚想开口，就被男人打断了。
“哎，有外人在，称呼得注意点分寸，要称呼我的职务。”男人说道。
女人没好气地“切”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恭敬又带点戏谑：“好，那您说，是称您阴间的职务呢，还是阳间的职务呢？”
男人沉吟片刻，指了指脚下：“这里是阳间地界，就按阳间的来吧。”
“是，钟店长！”女人脆生生地应道，还故意朝男人眨了眨眼。
“钟店长？”我听到这话，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刚才那女人明明叫他“奎哥”，难道这个“馗”字，是“钟馗的馗”？再加上他二人的说话，一个荒诞却又让人心跳加速的念头冒了出来：“难道眼前这男人，就是那位捉鬼辟邪的钟馗？”
我犹豫着转过身，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旁边的女人看着不过十八九岁，身材高挑，一身剪裁利落的现代职场套装，衬得她既秀美又干练，眼神里却藏着点不符合年纪的灵动。而她身边的男人，即便穿着合身的西装，也掩不住那身健硕的骨架，黑脸膛上覆着浓密的络腮胡，眉眼算不上传说中那般狰狞，却自带一股迫人的威严，尤其是那双眼睛，目光扫过来时，像带着无形的压力，让人不敢直视。
我盯着男人那身若有似无的气场，脑子里乱糟糟的。传说中的钟馗捉鬼降妖，怎么会成了什么“店长”？还在阳间开起了……难道这十八楼，根本不是什么面试的地方，而是他在阳间的据点？
我越想越觉得心惊，咽了口唾沫，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真把这位传说中的大神惹恼了。
“您是钟馗？”这四个字几乎是从我喉咙里蹦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
钟馗挑了挑眉，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坦然应道：“嗯，好眼力，正是本天师。”
换作平时，谁要是跟我说这话，我保准回他一句“神经病”。可眼下，半空中还飘着那张自己会动的广告纸，身后是凭空消失的红木门，再加上刚才从天花板里掉下来的男人和倒吊的女人……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不合常理的诡异。就算眼前这人不是钟馗，也绝对不是普通人。
我也不管他是不是，如果是总比恶鬼要好一些，我连忙拱手作揖，腰弯得像根豆芽菜：“天师饶命！我真没干过坏事啊！就想找份工作混口饭吃，这总不算罪过吧？就算有什么不妥，也罪不至死啊……”
“行了行了，你能不能别絮叨了？”钟馗皱着眉打断我，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我啥时候说要收你小命了？我有说过吗？”
他说着，转头看向旁边的梁月娥。
梁月娥憋着笑，很配合地摇了摇头，声音清脆：“没有哦，钟店长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这话。”
我愣了愣，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刚才确实是吓懵了，光顾着求饶，压根没仔细听他说啥。这么一来，倒显得我像个没事找事的傻子。脸上顿时有点发烫，尴尬地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此时钟馗凌空端坐，明明身下空无一物，却透着种陷在软沙发里的慵懒。“王仕欢，你不用害怕……”他话音刚落，打了个响指，指尖闪过一丝金芒。
刹那间，一张深褐色的真皮老板椅凭空落在他身下，椅面凹陷的弧度恰好贴合他的身形；面前还缓缓升起一张黑檀木办公桌，桌面光润得能照见人影，连桌角的铜包边都闪着温润的光。他往椅背上一靠，倒真有几分现代老板的派头。
可我哪有心思琢磨这些，刚落下地的心又悬了起来，满脑子都是他刚才叫出的名字——王仕欢。
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再联想到红木门凭空消失、广告纸自己飘飞这些怪事，一个荒诞却又不得不信的念头砸进脑子里：这世上真有钟馗！而且他今天这架势就是冲我来的，说不定连我早上吃了俩包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我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撞在冰凉的地面上，疼得我龇牙咧嘴，却也顾不上揉。
钟馗明显懵了，眉毛挑得老高，扭头看向梁月娥，一脸困惑：“什么情况？现在的打工人面试都兴下跪了？找份工作已经卷到这份上了？”
梁月娥耸耸肩，摊开手：“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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