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的警告像一道无形的紧箍咒,牢牢套在了月的心上。关东大赛后期,甚至更早——这行字如同倒计时的红色数字,在她脑海深处冰冷地闪烁,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所剩无几的“奇迹时间”。
焦虑感和紧迫感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沉甸甸的回响。她不能再满足于只是远远看着,小心翼翼地递毛巾,或者等待那不知何时才会降临的、偶然的交集。她必须主动创造机会,必须让他更清晰地看到“清水月”的存在,而不仅仅是一个需要他顺手保护一下的、笨手笨脚的临时经理。
然而,越前龙马的世界简单又纯粹,除了网球,似乎很难有其他东西能长久地占据他的注意力。月苦恼地思索着,直到第二天化学课的课程表映入眼帘。
化学实验课。
分组进行。
一个绝佳的机会!实验课需要合作,是少数能正大光明进行交流的课堂时间!
她的心因为期待而微微加速。祈祷吧,祈祷命运能站在她这边一次!
当化学老师宣布这节课进行酸碱中和滴定实验,并开始念分组名单时,月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她屏住呼吸,双手在课桌下紧紧交握,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下一组,越前龙马,清水月。”
来了!
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股小小的、兴奋的电流窜过脊背。她强忍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欢呼,小心翼翼地侧过头,看向旁边的座位。
越前龙马似乎对这个分组毫无感觉,依旧是那副对课堂内容兴致缺缺的模样,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间无意识地把玩着一小块橡皮,目光懒散地望着窗外的云。仿佛“清水月”这个名字,和“烧杯”、“坩埚”一样,只是这节无聊课程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名词。
月微微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没关系,她对自己说,这样就好,至少他没有表现出排斥。
实验开始,大家纷纷起身去器材台领取仪器和试剂。
月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回忆着前世早已生疏的化学知识,小心谨慎地端放着玻璃器皿,核对试剂标签。每一个步骤都力求规范准确,生怕出一点差错。这可是她来之不易的互动机会!
反观她的搭档越前龙马,动作倒是干脆利落,甚至称得上行云流水。称量、取液、组装滴定管……他做得很快,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熟练,但那种随意里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精准,仿佛这些操作和网球挥拍一样,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
但他显然缺乏足够的耐心和谨慎。在配置标准碱液时,他拿起浓NaOH溶液的动作随意得让月心惊肉跳。
“等、等一下!越前君!”月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尖。
越前龙马的动作顿住,侧过头,帽檐下的眼睛带着一丝询问看向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叫停。
月的心脏砰砰直跳,脸颊有些发烫,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指着那瓶浓NaOH,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那个……浓氢氧化钠溶解时会剧烈放热,不能直接倒入容量瓶,应该先在烧杯里用少量水溶解,冷却后再转移定容。不然容量瓶可能会因为受热不均而炸裂,而且配出来的溶液浓度也不准……”
她一口气说完,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天知道她用了多大努力才把这段早已还给老师的知识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来。
越前龙马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那丝慵懒稍稍褪去,换上了一点点的……讶异?他挑了挑眉,似乎在评估她的话,又似乎在打量这个突然变得有点“多事”的转学生。
空气安静了几秒。月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或者多管闲事惹他讨厌了。
然而,越前并没有反驳,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只是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手里的试剂瓶,居然真的听从了她的建议,放下了容量瓶,转身去拿烧杯了。
月猛地松了一口气,后背几乎出了一层薄汗。成功了!她居然……指挥了越前龙马?虽然只是实验操作?
接下来的实验过程,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越前依旧负责大部分操作,动作依旧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表演般的炫技感,但在一些关键步骤和细节处理上,他似乎会几不可查地放缓速度,或者用眼神示意一下,像是在无声地询问“这样没错?”。而月则绷紧神经,全程密切关注,在他每次看似随意的操作可能带来隐患时,及时地、小声地提出建议。
“滴定的速度可以再慢一点……”
“终点颜色判断是粉色半分钟不褪色……”
“搅拌棒不要碰到杯壁……”
她凭借着自己那点残存的、来自另一个时代更强调安全规范的教育记忆,以及社畜生涯培养出的细心和严谨,一点点弥补着越前操作中的随意。
他没有说话,但大多数时候都照做了。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沉默却异常默契的配合。他负责主要框架和 实操,她负责细节修正和质量控制。
同组的其他同学有的手忙脚乱,有的磕磕碰碰,他们的实验台却进行得异常顺利。
最终,当别的组还在为终点颜色判断争论不休,或者因为操作失误需要重来时,他们这一组已经率先得出了清晰准确的实验数据,滴定曲线完美,计算结果清晰。
化学老师巡视过来,看着他们桌上摆放整齐、数据记录清晰的实验报告,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赞许:“嗯,做得很好。操作规范,结果准确。越前,清水,配合得很默契。”
老师罕见的表扬让周围几个同学投来了惊讶的目光。越前龙马居然能这么规范地完成实验?还和转学生配合默契?
越前龙马对此只是压了压帽檐,没什么特别表示,仿佛这表扬无关紧要。
但月的心里却像是炸开了一朵小小的烟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喜悦。不仅仅是因为得到了表扬,更是因为她凭借自己的力量,在这场难得的合作中,确实地提供了帮助,而不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或累赘。
她偷偷看向旁边的越前,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就在她收拾器材,准备结束这节课时,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伴随着实验台旁嘈杂的背景音,轻轻地飘了过来。
“还不赖嘛。”
月猛地抬起头,动作瞬间僵住。
越前龙马已经拎起了他的书包,随意地甩在肩上,并没有看她,仿佛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的自言自语。但他那压低的帽檐下,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极其微小地向上弯了一下?还是那只是她的错觉?
他说完,便迈开步子,像往常一样第一个离开了实验室。
只留下月一个人,手里还拿着刚刚洗干净的烧杯,呆呆地站在原地,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轻描淡写的评价。
还不赖……嘛?
他这是在……肯定她?肯定她那些啰嗦的提醒和纠正?
一股比实验成功更强烈的暖流,猛地冲垮了因为时限逼近而积压的焦虑和紧迫感,瞬间涌遍了四肢百骸。烧杯壁上冰凉的水珠滴落在手背上,她却仿佛感觉不到,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暖洋洋的。
这算不算……好感度又艰难地、往前挪动了微小的一毫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