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宿的第一天，是在高强度训练和高度紧绷的神经中度过的。
郊区的训练中心设施齐全，环境清幽，但也意味着更加与世隔绝和专注的训练。手冢部长的训练菜单堪称魔鬼，就连体力惊人的桃城和海堂结束后都瘫倒在地，更别提月这个主要负责后勤的。她忙前忙后，准备毛巾、饮料、记录数据、帮忙捡球，累得几乎直不起腰，但精神却始终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
只因为，他就在这里。在同一片场地，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甚至……仅有一墙之隔。
这个认知无时无刻不撩拨着她的神经。每一次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隔壁房间那扇紧闭的门，她的心跳都会漏跳一拍。训练中，她总能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身影，他挥拍的姿势，他擦汗的动作，他偶尔因为打出好球而微微扬起的下巴，甚至他和桃城斗嘴时那不耐烦又鲜活的表情……一切都让她移不开眼。
越前龙马的表现则依旧稳定——训练专注，嘴上不饶人，对乾汁敬而远之。但他似乎也下意识地更加留意周围的环境。休息喝水时，他的目光会偶尔扫过那个忙碌的身影；月不小心被球筐绊了一下时，他会几不可查地停顿动作；甚至有一次，月递水给他时，两人的指尖再次短暂相触，他虽然没有立刻缩回，却迅速别开了脸，只留下一个泛着微红的耳根和一句含糊的“……谢了”。
这种无声的、弥漫在空气里的张力，让月的疲惫都仿佛减轻了不少。
夜晚终于降临。
训练后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简单的晚餐和总结会后，少年们各自回到房间休息。月也回到了自己的单人间。
房间干净整洁，却带着陌生的气息。隔壁就是越前和桃城的房间，此刻安静无声，不知道他们是睡了还是在聊天。
月洗完澡，穿着舒适的睡衣，却毫无睡意。白天的画面，隔壁房间的存在，还有那不断迫近的时限，各种思绪在脑海里翻腾，让她心烦意乱。加上白天运动量超标，此刻放松下来，竟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口渴和饥饿。
她想起一楼似乎有个小厨房，或许可以去热杯牛奶助眠。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轻轻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昏黄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其他房间的门都紧闭着，想必大家都累得睡着了。
月放轻脚步，像做贼一样溜向楼梯口。
然而，就在她经过越前他们房间门口时，那扇门，竟然毫无征兆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月吓得差点叫出声，猛地停下脚步，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门内，越前龙马正站在那儿，似乎也正要出来。他换上了灰色的休闲T恤和运动长裤，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显然是刚洗完澡，身上散发着清爽的沐浴露香气。看到门外一脸惊恐、穿着可爱睡衣（印着小猫图案）、抱着空杯子傻站着的月，他也明显愣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四目相对，在寂静的走廊里，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尴尬和微妙。
“越、越前君？！”月的声音因为受惊而变了调，“你……你还没睡？”
越前龙马迅速恢复了那副平淡的表情，压了压帽檐（即使没戴帽子也做了这个习惯动作），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口渴。”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她手里的空杯子，意思很明显——你呢？
“我、我也是……”月尴尬地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脸颊开始发烫。怎么偏偏这种时候遇到！还穿着睡衣！
“……哦。”越前龙马应了一声，从房间里走出来，顺手带上了门。
两人并排站在走廊里，一时相顾无言。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沐浴后的湿气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
“那……一起去？”月鼓起勇气，小声提议，声音细若蚊蚋。
越前龙马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迈开了步子，朝着楼梯口走去。算是默认。
月赶紧跟上，走在他身边稍后一点的位置。寂静的走廊里，只有两人轻微的脚步声和彼此清晰的呼吸声。他身上的沐浴露清香若有若无地飘过来，扰得月心慌意乱。
厨房里空无一人。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显得格外宁静。
越前龙马目标明确地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就喝。
月则找到了牛奶，倒入杯中，放进微波炉加热。
“叮”的一声后，厨房里弥漫开温暖的奶香。月拿出温热的牛奶杯，双手捧着，小口地啜饮着，感觉胃里和心里都暖和了不少。
越前龙马靠在料理台边，慢悠悠地喝着水，目光却似乎无意地落在她身上。看着她像只小仓鼠一样捧着杯子喝奶，脸颊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眼神因为温暖而变得有些朦胧柔和，和白天那个紧张忙碌的经理判若两人。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稍微长了一点。
月感受到他的视线，更加紧张了，只能埋头苦喝，恨不得把脸埋进杯子里。
寂静的厨房里，只有她小口喝奶的声音和他偶尔吞咽矿泉水的声音。
这种安静又独处的氛围，比白天喧闹的训练场更加令人心跳加速。
最终，还是越前龙马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点平时没有的、慵懒的沙哑：
“喂。”
“欸？”月抬起头，嘴边还沾着一圈奶渍，茫然地看着他。
越前龙马的目光在她沾着奶渍的嘴角停顿了半秒，随即移开，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状似无意地问道：
“你好像……”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对网球很了解？”
！！！！
月的心脏猛地一沉！刚喝下去的牛奶仿佛瞬间变成了冰块，冻得她四肢发冷！
他又问这个问题了！而且是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深夜！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大脑疯狂运转，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否认？装傻？还是继续用那套“理论知识”和“看比赛”的说辞？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手指紧紧攥着温热的杯子，指节泛白。
越前龙马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和僵硬，他转回头，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带着一种纯粹的探究，并没有逼问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他的眼神，不像是在怀疑，更像是一种……好奇？
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避开他的目光，盯着杯子里晃动的牛奶，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重复着那个苍白的解释：“因为……之前在国外，看过很多职业比赛……各种数据分析也……稍微了解一点……”
越前龙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低垂的眼睑。
厨房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冰箱运作的微弱嗡鸣声。
月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良久，就在月快要被这沉默压垮时，越前龙马才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表示相信或不相信。只是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又喝了一口水，然后直起身。
“走了。”他言简意赅地说道，率先朝厨房外走去。
月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他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她赶紧放下杯子，跟了上去。
两人再次沉默地走在寂静的走廊里。
一直走到房间门口，越前龙马的手握上门把，才突然停下动作。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传来：
“明天晨练，别迟到。”
又是这句叮嘱。
说完，他拧开门把，闪身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月独自站在走廊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充满了巨大的不安和一丝微弱的庆幸。
他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突然又在深夜问起这个？
那句“别迟到”……是单纯的提醒，还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因为紧张而出了一层冷汗。
回到房间，月躺在陌生的床上，却毫无睡意。越前龙马那个问题和他深邃的眼神，反复在她脑海里出现，带来深深的不安。
而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房间里。
越前龙马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也没有睡着。
脑海里回放着厨房里她惊慌失措、脸色发白的模样，还有那句听起来无比熟练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的解释。
“看过很多比赛……数据分析……”
他蹙了蹙眉。
那种了解程度，真的只是“看看”就能达到的吗？
那种偶尔流露出的、仿佛预知般的担忧……
还有，她刚才喝牛奶的样子……
他的思绪有些混乱，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和探究欲，在心里悄然盘旋。
他翻了个身，面向那堵隔开两个房间的墙。
墙的那边……
她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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