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针初度

最后两日，苏瑾禾更是精益求精。

她在蝴蝶翅膀的边缘用了罕见的“盘金”技法，细细的金线勾勒，在光线下微微闪烁，华美却不突兀。那个隐藏的“福”字，她也用了特殊的针法，使其在不同角度下若隐若现，增添了一份巧思和趣味。

终于，在赏花宴的前一日傍晚，绣屏彻底完成。

当最后一线收针，打结，剪断，苏瑾禾轻轻抚过光滑平整、正反如一的双面绣屏，长长舒了一口气。连续多日几乎不眠不休的赶工，让她身心俱疲，但看着眼前这件堪称艺术品的成果，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满足和成就感。

这不仅是生存之作，更是她在这个陌生时代，凭借自身能力打下的第一根基石。

小蝉打来热水，伺候她净手，看着那华美无比的绣屏，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小姐，这真是太美了！大小姐见了，不知道会多高兴呢！”

话音刚落，周嬷嬷便掐着点儿似的又来了，这次身后跟着两个粗壮婆子，小心翼翼地抬走绣屏，用早就准备好的锦盒装裱起来。

周嬷嬷这次脸上笑开了花，甚至带了几分讨好：“瑾禾小姐辛苦了！大小姐见了绣屏，欢喜得不得了，直夸手艺精巧，心思别致呢！这是大小姐赏下的。”

说着，她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放在桌上。听声音，里面至少有二三十两银子，对于常年见不到几个铜板的主仆二人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大小姐还说，让瑾禾小姐好生歇着，日后说不定还有借重的地方。”周嬷嬷说完，便带着人捧着绣屏，喜气洋洋地走了。

屋内恢复了寂静。

小蝉拿起荷包，激动地数着里面的银锞子，声音都在发颤：“小姐！我们有银子了！可以买新衣裳，可以吃好些了！”

苏瑾禾看着那银两，神色却略显凝重。大小姐的“借重”二字，让她心生警惕。在这深宅里，被上位者“看重”，往往意味着更多的麻烦和风险。

“收起来吧，仔细些，莫要声张。”她吩咐小蝉。

“诶！”小蝉连忙点头，将银钱藏好，又兴冲冲地说，“小姐，您累了这些天，我去小厨房看看，能不能给您要碗鸡汤补补身子！”

以往她们去要些额外吃食，总会遭人白眼推诿，如今有了赏钱和大小姐的“看重”，小蝉觉得底气足了些。

苏瑾禾确实疲惫不堪，点了点头。

然而，小蝉去了没多久，就红着眼眶空手回来了，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怎么了？”苏瑾禾蹙眉起身。

小蝉抽噎着：“我…我去小厨房，想给小姐要碗鸡汤，张嬷嬷不仅不给，还骂我们痴心妄想，说……说我们不过是运气好巴结上了大小姐，依旧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穷酸货，还打了我一巴掌……”

苏瑾禾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料到会有嫉妒和刁难，却没想来得这样快，这样直接。大小姐的赏识如同一把双刃剑，在带来些许好处的同时，也瞬间将她们主仆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某些人眼中钉。

“是哪个张嬷嬷？管事的？”苏瑾禾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寒意。

“是、是管小厨房的副管事，她是、她是二夫人娘家带来的陪房……”小蝉哭道。

二夫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大小姐苏玉婉的亲生母亲。看来，这府里的水，比她想得更深。大小姐的赏识，未必能护得住她们，反而可能引来其母系人马的打压，以示“公正”或别的心思。

苏瑾禾拉起小蝉，查看她脸上的伤印，拿出自己仅剩的一点药膏，轻轻给她涂抹。

“小姐，我不疼……”小蝉看着小姐沉静的脸，莫名感到一阵心安，又觉得委屈，“她们就是欺负人……”

“我知道。”苏瑾禾淡淡道，“这笔账，先记下。”

她现在羽翼未丰，硬碰硬绝非良策。但并不意味着她要忍气吞声。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沉下的暮色。国公府楼阁重重，庭院深深，不知藏了多少暗流汹涌。

赏花宴……或许是一个契机。

她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个府邸，这个朝代，以及……如何才能真正地立足。

“小蝉，明日赏花宴，府里必定忙碌，各处的下人也会有所调动。”苏瑾禾轻声道，“你想办法，悄悄去打听打听，今日都有哪些夫人小姐受邀入宫，尤其是……关于那位靖渊王的消息。”

记忆中，这位权倾朝野的王爷似乎极少参加此类宴集，但万一呢？她需要知道，自己的绣屏，可能会接触到哪个层面的人物。

小蝉虽不解小姐为何突然打听这个，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嗯，我明天想办法去找相熟的小姐妹问问。”

苏瑾禾望向皇宫的方向，目光幽深。

那幅绣屏，如同投入深湖的一颗石子，涟漪已开始荡漾。而她，必须看清涟漪扩散的方向，才能决定下一步，该落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