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周聿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不敢抬头，怕自己此刻的狼狈和汹涌的情绪会打破这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平衡。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窗外雪花扑簌落下的声音，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周慕轻轻动了一下。他没有看周聿，目光依旧落在虚空中的某处，声音轻得像是一片雪花落地：

“雪下大了。”

周聿猛地回过神，胡乱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痕，抬起头，顺着周慕的目光看向窗外。夜色中，雪花纷纷扬扬，将世界装点成一片纯净的银白。

“嗯，下大了。”周聿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明天早上，估计路上会结冰，我开车送你，开慢点。”

周慕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冰冷刺骨，反而像这冬夜的雪，带着一种覆盖一切、沉淀一切的安静力量。

周慕忽然站起身。周聿的心跟着一提，下意识地也站了起来，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周慕却只是走到窗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外面的雪景，然后转过身，看向周聿。灯光下，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澈平静。

“不早了。”他说，“休息吧。”

说完，他便转身，径直走向了卧室。

周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又带着一丝微甜的希望跳动着。他没有立刻跟进去，而是在客厅里又站了一会儿，平复着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

“试着不再恨你了。”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他知道，这距离真正的原谅和亲密还有万里之遥，未来的路依然布满荆棘和需要小心翼翼跨越的雷区。他带给周慕的伤害是真实的，那些被囚禁的日夜、被抛弃的绝望、被欺凌的痛苦，不会因为一句生日愿望就轻易抹去。

但至少，这是一个开始。是周慕在经历了彻底的破碎和绝望之后，愿意为他，也为自己，尝试着迈出的、无比艰难的一步。

周聿深吸一口气，走进卧室。周慕已经躺下了，背对着他这边，像是睡着了。周聿放轻动作，在属于自己的那一侧躺下，关掉了床头灯。

黑暗中，他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那份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一层薄纱的存在。他没有试图靠近，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周聿以为周慕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乎像是叹息的声音：

“我喜欢你。”

周聿的呼吸骤然一停，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他不敢回应，生怕一点点声响都会惊散这黑暗中珍贵的馈赠。

他只是在无尽的黑暗里，睁着眼睛，任由滚烫的泪水再次悄无声息地滑落下。

窗外，雪依旧在下，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旧日的痕迹，仿佛在为这个世界酝酿一个干净的新生。

而在这个温暖的小小空间里，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隔着一段小心翼翼的距离，在雪夜的静谧中，各自怀抱着复杂的思绪，向着未知的、但或许终于透进了一丝光亮的未来，缓缓沉入睡眠。

长夜未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