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生日快乐

那无声的牵手像一道暖流，注入了周聿干涸已久的心田。第二天清晨，他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醒来，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但枕头上还残留着周慕身上淡淡的、带着皂角清香的体温。

周聿躺在那里，许久没有动弹，仿佛要将这片刻的温暖牢牢刻进骨子里。直到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他才恍然惊醒，轻手轻脚地起身。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早餐——周慕煎的蛋，边缘微焦，但形状完整，旁边是微波炉热好的牛奶。周慕正背对着他，站在流理台前倒水，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单薄。

周聿喉咙发紧，走过去，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怎么起这么早？我来做就好。”

周慕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把水杯递给他：“顺手。”目光掠过周聿有些红肿的眼眶，很快移开，耳根却悄悄漫上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晕。

这顿早餐吃得异常安静，却又不同于往日的冰冷隔阂。空气里流淌着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暖意。周聿小口吃着儿子第一次为他准备的煎蛋，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送周慕上学的路上，周聿打开了车载广播，调到了一个播放轻音乐的频道。周慕没有像往常一样戴上耳机，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在一个红灯前，周聿试探着问：“周末……要不要去看场电影？”

周慕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考量。几秒钟后，转回头，轻声说：“随便。”

他立刻接口：“那我去查查有什么好片子”

日子就这样，在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节奏中继续向前。周聿依旧睡在卧室，两人之间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坚冰确实在消融。

周慕的十八岁生日，在一个飘着细雪的周末悄然来临。

周聿提前很久就开始准备，却又忐忑不安。他怕自己的安排不合周慕心意。

“慕慕，你生日，想怎么过？是在家吃，还是出去？你有想邀请的同学朋友吗？”周聿问得。

周慕正在翻书的手指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有些悠远，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权衡。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很轻：“就我们两个吧。在家吃就好。”

周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柔软。“好，在家吃。”

生日当天，周聿一大早就开始在厨房忙碌。他反复确认菜单，处理食材时甚至有些手忙脚乱，力求完美。傍晚，餐桌上摆满了精心烹制的菜肴，中间放着那个不算太大、但样式简洁好看的生日蛋糕。

周慕坐在桌前，看着跳跃的烛光，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眼神比平时柔和许多。

“许个愿吧，慕慕。”周聿轻声说。

周慕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几秒钟后，他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周聿鼓掌，然后把准备好的礼物推过去：“生日快乐，慕慕。成年快乐。”

周慕接过那个丝绒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手表，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拿起手表，戴在了手腕上，尺寸刚好。他抬起头，看向周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道：“谢谢。”

这一声“谢谢”，不再是最初那种冰冷的客套，而是带着一丝真实的温度。

吃完饭，周聿收拾碗筷，周慕坐在沙发上，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表。窗外，雪下得更大了，世界一片静谧。

周聿洗好碗出来，看到周慕望着窗外的侧影，心中一动，走过去，在他身边隔着一人远的位置坐下。两人一时无话，只有窗外雪花飘落的簌簌声。

“今年……”周慕停顿了一下，微微偏过头，视线似乎落在地板的某一点上，声音更轻了，“我许的愿是……也许……可以试着……不再恨你了。”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周聿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不是原谅，不是接纳，只是“试着不再恨你”。对于经历过那么多黑暗和伤害的周慕来说，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艰难也最珍贵的让步。

周聿再也忍不住，泪水滚落下来。他不敢抬头，怕自己的失态会吓到周慕，只是哽咽着，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对不起……慕慕……对不起……谢谢……谢谢你……”

他语无伦次，除了道歉和感谢，不知还能说什么。

周慕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窗外的雪光映照进来，在他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