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字,像幽灵般悬浮在漆黑的屏幕上,带着冰冷的嘲讽和洞悉一切的了然。
【躲得好。】
钟宸章的呼吸骤然停滞,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他猛地抬头,视线惊恐地扫过公寓的窗户,仿佛祁靖宁那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厚重的玻璃幕墙,窥视着室内的一切,窥见他刚刚获得的、转瞬即逝的温暖和慰藉。
叶斯博也看到了那条信息。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寒光。他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走到玄关柜前,拿起那部仍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手机。
“斯博!”钟宸章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发紧。
叶斯博没有回头,手指在冰冷的机身上操作了几下,似乎是想关机或者取出SIM卡,但那手机显然经过特殊处理,他尝试未果。
他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客厅的落地窗,猛地推开一扇窗。夜风瞬间灌入,吹动了窗帘。
在钟宸章惊愕的目光中,叶斯博手臂一扬,那部纯黑色的手机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无声无息地坠入了楼下漆黑的夜色中。
“他找不到这里的监听器,如果有的话。”叶斯博关好窗,转身,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用这种方式恐吓,低级。”
他走回钟宸章身边,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语气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只是在试探你的底线,宸章。他在享受看你惊慌失措的样子。你不能让他得逞。”
手机被扔掉了,那行令人窒息的字眼消失了。但那份无形的压迫感,却并未随之消散,反而因为叶斯博这番干脆利落却近乎挑衅的行为,而变得更加沉重。
祁靖宁会有什么反应?钟宸章几乎不敢想象。
“……他会知道的。”钟宸章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颤音,“他会……”
“知道又如何?”叶斯博打断他,目光如炬,“让他知道,你不是他可以随意用一条短信就逼到角落里的猎物。让他知道,你身边有人。”
叶斯博的话像强心针,注入他冰冷的血管。是啊,他不再是一个人了。斯博就在这里,真实而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祁靖宁的偏执和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斯博被卷进来……
“你不该来的。”钟宸章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他不值得你对付,他会……”
“宸章,”叶斯博再次打断他,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看着我。值得与否,由我来判断。而如何‘对付’,那是我的事。你只需要记住,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必须先越过我。”
他的眼神沉稳、强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钟宸章望着这双眼睛,狂跳的心脏奇异地慢慢平复下来。是啊,斯博从来都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他温和的外表下,是同样坚韧强大的内核。
“现在,”叶斯博松开手,语气恢复了些许平时的温和,“把这些烦人的东西都收起来。眼不见为净。”
他指的是玄关柜上那堆文件。
钟宸章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和叶斯博一起,将那厚厚一摞象征着胁迫和控制的文件,全部搬进了书房,塞进了最底层那个空荡荡的抽屉里,然后用力关上。
仿佛这样,就能暂时将那个男人的阴影锁起来。
做完这一切,公寓里似乎真的轻松了不少。
“好了,”叶斯博拍了拍手,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现在,我需要一杯真正的咖啡,而不是飞机上那种刷锅水。你这里应该有咖啡豆吧?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没有。”
钟宸章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有是有,但只有速溶……”
叶斯博做了个夸张的受不了的表情:“看来明天采购清单的第一项就是咖啡豆和滤壶。今晚只好将就了。”
他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烧水,找出速溶咖啡罐,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钟宸章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听着他抱怨速溶咖啡的罪恶,心里那片冰封的湖面,终于裂开了细细的缝隙,透进一点真实的光亮。
然而,这份强行营造出来的平静,并未能持续多久。
大约半小时后,钟宸章放在客厅充电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钟宸章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叶斯博。
叶斯博放下咖啡杯,走到他身边,目光沉静地看着那不断闪烁的屏幕,点了点头:“接。开免提。”
钟宸章深吸一口气,滑开接听,并按下了免提键。
“钟先生。”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却冰冷的声音,是祁靖宁的特助陈明,“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祁总让我通知您,原定于明天上午十点的项目协调会,因特殊情况提前至上午九点,地点不变。祁总希望您务必准时出席。”
公事公办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
钟宸章握紧了手机,叶斯博的手轻轻按在他的后背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如果我有事……”钟宸章试图挣扎。
“祁总特意强调了,”陈特助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却加重了“特意”二字,“所有相关责任人必须到场,包括您。这关系到项目后续的重大决策。如果您无法出席,祁总可能需要直接与钟宸越先生沟通此次会议的缺席原因及可能造成的项目延误。”
又是这一套。用钟宸越来压他。
钟宸章咬紧了后槽牙,胃里一阵翻搅。
叶斯博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答应下来。
“……我知道了。”钟宸章从牙缝里挤出回答。
“好的。会议资料已于稍早前送达您处,请您务必提前阅读熟悉。明天见,钟先生。”陈特助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公寓里陷入一片死寂。
“他故意的。”钟宸章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他知道你来了。”所以立刻加大了压力,用更紧迫的方式宣告他的存在和他的控制权。
“嗯。”叶斯博的反应很平静,他甚至拿起已经凉了的速溶咖啡喝了一口,“那就去。”
“斯博?”
“去听听他想说什么。”叶斯博放下杯子,眼神冷静得像一潭深水,“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游戏。知己知彼,才能见招拆招。”
他看向钟宸章,语气沉稳而坚定:“明天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