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印心跳

火光在六楼的窗口翻滚，像一条舔天的舌头。林厌把最后一角脸皮燃尽，甩手，黑灰随风四散。她刚想撑地起身，手腕却突然“咚”地一跳——那圈纸印，活了。淡红纹路一明一暗，频率越来越快，像有人把手指压在她的脉搏上，同步倒数。每跳一次，皮肤就陷下一分，疼得钻心。

林厌操，这还带定时器的？

她咬牙用指甲去抠，皮都掀起来了，红印却像长在肉里一样，继续闪。耳边隐约响起沈砚残喘的低笑。

沈砚下一次……你替我死……

笑声贴着骨头缝往里钻。远处消防车开始二次加压，水柱冲进窗口，“呲啦”一声爆响，火海瞬间白雾升腾。林厌趁乱爬起，往小区外走，脚步却越来越飘——纸印每跳一下，她视野就黑一秒，像相机快门狂闪。

小区门口，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她推门进去，想买点酒精和纱布，至少把伤口糊住。收银台小哥抬头一看，瞬间脸色煞白。

万能人物收银台小哥:姐，你……你的手在流血！

林厌低头，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滴，可那不是红色，是黑色，像墨汁，落地就化成细小的纸屑。纸印闪得更欢了，心跳声大得连收银机都盖不住，“咚、咚、咚”，震得玻璃货柜嗡嗡共鸣。小哥吓得后退，撞倒一排饮料。林厌想安慰，一张口，喉咙却涌出一股纸灰，“咳”地喷在柜台——灰里裹着半颗牙，是她自己的。

万能人物收银台小哥:姐，我给你叫救护车！

林厌不用！

她吼出声，声音却像两张砂纸互磨，难听又空洞。她意识到：纸印不仅在吸她的血，还在把她“纸化”。

必须立刻找到镇物！她想起纸扎铺废墟——老板猝死时，警方拉过封锁线，但今晚大火，警力全调去沈府，正是空档。那里也许还有剩下的黄符、朱砂，甚至八卦镜，能压一压。她抓起柜台酒精瓶，拧开往手腕上浇。火辣的刺痛让她短暂清醒，纸印果然暗了一秒。有用！

林厌都给我！

她把货架上所有的医用酒精、高度白酒统统扫进购物篮，又顺走打火机、小剪刀，甚至还有一把水果刀。小哥抖着手想拦，被她一个眼神吓住。

扫码付款时，收银机“滴滴”两声，屏幕忽然跳出一条陌生广告：“纸新娘回收计划——编号99，进度87%，请速到黄泉路18号完成交接。”广告下方，进度条一闪一闪的，与她的手腕同频。小哥看不见，只觉机器卡了，狂敲键盘。林厌一把扯掉电源，提袋冲出门。

夜风扑面，她边跑边用牙齿咬开酒精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含住，“噗”地喷在手腕。火灼烧，疼得她眼泪横飞，纸印却像被烫懵了，闪速骤降。

林厌再坚持十分钟，快到纸扎铺了！

可刚拐进后巷，她就猛地刹住——巷口，停着一辆纸糊的救护车。车身雪白，红十字被涂成“囍”红，车门大敞，里面摆着一张担架，纸担架。司机戴白帽，脸是空白纸，手握方向盘，冲她“滴——”按喇叭，声音却是孩子哭。担架自动滑出，停在她脚边，纸床单一翻，露出四个血红大字：“上车，剖心。”

林厌后退，脚跟却踩到墙根，退无可退。纸救护车开始播放广播：“编号99，心跳异常，立即执行回收。”声音落，巷口巷尾同时出现两道白影——纸护士，高两米，帽子顶到天花板，手里提着手术刀，刀锋是剪刀片子，寒光闪烁。

林厌剖你妈！

林厌怒吼，抡起购物袋，一瓶瓶酒精砸过去。玻璃瓶碎成白雾，酒精淋了纸护士满身。她打燃火机，火苗脱手，“轰”地引燃两具纸人。火浪扑面，纸护士发出婴儿啼哭，巨躯“噼里啪啦”卷成火柱，却仍在往前走，手术刀高高举起。林厌趁机冲出火墙，往老街狂奔。身后，纸救护车油门轰鸣，像野兽追猎。她不敢回头，只听见车轮碾过玻璃的声音，“咔嚓咔嚓”越来越近。就在车灯即将贴到她后脚跟时，前方忽然出现一抹手电光——

是巡逻保安！真人！活的！

万能人物巡逻保安:谁半夜放火烧车？！

是巡逻保安！真人！活的！林厌像抓住救命稻草，忙扑过去。

林厌后面有疯子在追我！

保安一愣，手电照向她身后——空荡荡的，只剩一地纸灰被风卷着跑。纸救护车、纸护士、火柱，全不见了。

万能人物巡逻保安:（皱眉）小姐，你喝多了？

林厌刚想解释，手腕纸印却猛地一跳，剧痛让她弯下腰。保安低头，看见她血流如注的手，脸色变了。

万能人物巡逻保安:我帮你叫救护车！

林厌别叫！

林厌尖叫，声音嘶哑。

林厌给我……给我打火机！

保安被吓住了，下意识掏出一次性打火机递给她。她抢过来，点燃酒精棉球，按在手腕上。“嗤——”皮肉焦糊味冒起，保安看得龇牙咧嘴。纸印终于暗下去了，心跳声也停了。林厌喘得像破风箱，抬头对保安挤出了笑。

林厌谢了……别报警，我自己去医院。

说完，她捂着手，踉跄着往纸扎铺的方向走。保安想追，却被她回头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那眼神，像刚从火里爬出的修罗。转过街角，林厌靠在墙上，抖着手掏出手机，屏幕反光里，她看见自己半边头发被火烤得焦黄，嘴唇干裂，脸色惨白。更骇人的是，纸印虽然不再跳了，却变成了深褐色，边缘开始起毛——像纸被水浸后，慢慢分层。她轻轻抠了一下，表皮“嘶”地掀开，下面不是血肉，是雪白的、柔软的……纸纤维。

林厌再来几次，我就真成纸人了。

她苦笑，把酒精瓶咬开，刚想再浇，屏幕忽然亮起——一条短信，发件人：沈砚。内容只有一张照片：纸扎铺废墟，焦黑的横梁上，用红绳吊着一颗心脏，正在一跳、一跳的。下方配文：“子时虽过，洞房未完。——你的心跳，我暂为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