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再见

林厌猛地甩手，黑线却顺势钻进了她的皮肤里，沿着掌纹，一路冲向她的心口。顾骁见状，连忙抡起枪托砸向镜面——“砰！”的一声，镜面碎成了千百片，每一片都映出了不同的画面：• 七年前，雨夜卡车侧翻，沈砚被拦腰碾断，血水里，他冲她笑；• 纸扎铺火海，她割掉自己的指皮，把戒指按进火里；• 液氮机房，她灼烧虹膜，把U盘熔成银豆；• 黑曜石地，她一脚踩碎纸手骨，银圈炸裂——所有画面，最后都叠成了同一帧：沈砚的侧脸，对她做“嘘”的手势，嘴唇开合，无声说出了五个字：“下次见，老婆。”

碎片“哗啦”一声落地，就像一场黑色的雪。雪落尽，地面上只剩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小圆镜——背胶贴纸，便利店两毛钱一个，镜面里，嵌着最后一粒红光点。

【00:00:00】

红光熄灭，镜面随之变得暗淡，变成了一块普通的塑料片。林厌弯腰捡起，用指尖搓了搓——再无异样，没有纸灰、没有墨线、没有心跳，什么都没有。她抬头，朝阳彻底升起，照在印刷大厦的废墟上，也照在她和顾骁的身上——两道影子，完完整整的，落在地面上，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顾骁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顾骁结束了？

林厌把塑料片弹进垃圾桶，笑得疲惫又张扬。

林厌结束？不，是休战。

她抬手，无名指根，那圈缺失的皮肤，早已结痂，却留下了一个淡粉色的环形疤痕——像一道戒痕，又像一道封印。

风掠过，疤痕微微发痒，仿佛有人在她耳旁，轻声说再见：“老婆，下次轮到你，替我死。”

林厌甩了甩手，把痒意压下，转身走向远处的救护车。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影子的尽头，有一粒不起眼的黑纸屑，被风卷起，闪了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塑料小圆镜躺在垃圾桶底，背胶被阳光晒得卷起，像一张脱水的死皮。小字一闪即灭——“纸新郎·完全体：加载中……0.00%”……

凌晨两点，城市排水口。一滴污水落下，冲走镜背那层黑字。墨汁遇水，化开成极细的纤维，顺着暗管，流向江，流向河、流向海，流向所有被倒掉的纸灰。

纤维所过之处，水面浮起肉眼不可见的“囍”字孢子，一沾阳光，就闪一下，然后沉没。

某处，废弃回收站。工人把成吨的碎纸倒进打浆机里。纸浆池里，无声的亮起一粒红光——【00/100 → 01/100】

机器轰鸣，孢子被切成更细的尘埃，混进新生产的A4纸里。那些纸，将被运往打印店、学校、公司、医院……每一张A4纸，都藏着一粒等待发芽的“囍”字。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林厌趴在出租屋的窗台上，正在写直播复盘，笔尖在纸上沙沙的游走。她没发现，最后一页稿纸的右下角，正慢慢浮现出一个淡红色的小点——就像一颗，正在加载的眼球。

作者纸灰已冷，心跳归人。 囍字烧尽，疤痕犹在。 故事可以收尾，阴影未必散场—— 黑暗里，总有人把纸裁成婚纱，把心跳录成聘礼。 愿你在阳光下行走，仍能听见自己真实的鼓点； 也愿你在深夜回头，别轻易拾起那张空白的A4纸。 ——再见，或永不再见。

作者【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