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致一走，姜早就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噗通”一声瘫倒在自己柔软的小床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饱含痛苦的哀嚎。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反复重播着下午那几个小时的情景。
那些狰狞的数学符号，那些冰冷的红叉，还有宋衍致那张没什么表情却杀伤力极强的脸，和他那句魔音贯耳的“你是一个，都记不住吗？”。
“魔鬼……果然是魔鬼……”她在枕头里闷声嘟囔，“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心是冰做的！”
吃晚饭的时候，她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副食欲不振、深受打击的模样。
“怎么了？宋老师教得不好？”妈妈观察着她的脸色，试探着问。
这一问可算打开了姜早的话匣子。她立刻放下筷子，表情夸张地开始控诉：“何止是不好！妈，你是没看见！他简直不是人！”
“怎么说话呢！”爸爸皱起眉头。
“真的！”姜早挥舞着筷子，力图增强说服力，“你们知道吗？他一来就给我做测试！那张卷子，简直不是人做的！我大部分都空着！这就算了，他批卷子的速度，比我看题目的速度还快！唰唰唰！全是红叉！”
她模仿着宋衍致批卷子的动作，一脸悲愤：“然后他就用那种……那种看实验室小白鼠一样的眼神看着我，问我三角函数诱导公式是不是一个都记不住！那是人问的问题吗？那简直是灵魂拷问！”
妈妈给她夹了块排骨：“人家宋老师是高标准严要求，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也不能这么打击人啊！”姜早塞进一块排骨，嚼得恶狠狠的，仿佛在嚼某个人的肉，“一下午！就讲了两个公式！反反复复讲！让我反复做！错一点他就盯着你看，也不骂你，就那样看着你，直到你自己发现错误为止！太压抑了！太可怕了！我感觉我的脑细胞已经集体阵亡了！”
她把自己形容得无比凄惨，试图唤起父母的同情心，看能不能减少点补习时间。
爸爸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严师出高徒。我看宋老师很负责任，方法可能严格了点，但对你这种基础薄弱的效果最好。你给我坚持住，别想偷懒。”
姜早的希望破灭了，悻悻地“哦”了一声，化悲愤为食量，又多吃了半碗饭。
晚上洗完澡，姜早趴在床上，心里的郁闷还没消散，反而因为父母的不理解更强烈了。她急需找人倾诉一下。
她摸出手机，点开和最好闺蜜赵晓芸的聊天框，手指飞快地敲击屏幕。
【早睡早起不了一点：晓芸！！我死了！！[吐血][吐血]】
【早睡早起不了一点：我的暑假完了！彻底完了！】
【芸芸众生：咋了咋了？你家教真那么恐怖？快说说！[兴奋吃瓜.jpg]】
【早睡早起不一点：何止是恐怖！简直是地狱模式！一来就考试！考得我魂飞魄散！然后一下午都在折磨我！眼神能冻死人！说话能噎死人！我感觉我不是在补课，是在接受酷刑！】
她噼里啪啦地吐槽了一堆宋衍致多么严格、多么不近人情、多么让她窒息。
手机那头的赵晓芸发来一连串安慰的表情包。
【芸芸众生：摸摸头，太惨了。这老师听着就古板无趣，肯定是个戴厚眼镜的老学究吧？忍忍，为了暑假后的自由！】
看到“老学究”三个字，姜早愣了一下。下午被学业打击得太狠，她差点忘了最关键的一点。
她手指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复杂，之前的愤慨莫名消退了一点，一种古怪的、带着点隐秘雀跃的情绪悄悄冒头。
她删掉了刚刚打好的继续吐槽的话，重新打字。
【早睡早起不了一点：那倒……也不是……】
【芸芸众生：？】
【早睡早起不了一点：呃……】
【早睡早起不了一点：怎么说呢……】
【芸芸众生：你干嘛吞吞吐吐的？急死我了！】
【早睡早起不了一点：[抠手指.jpg]】
【早睡早起不了一点：他……】
【早睡早起不了一点：长得……】
【早睡早起不了一点：还挺好看的。】
【芸芸众生：！！！】
【芸芸众生：有多好看？！比一班的班草陈锋还好看？！快详细说说！[耳朵竖起来了.jpg]】
姜早翻了个身，仰面躺着，举着手机，嘴角不自觉地有点上扬。下午那些痛苦的画面好像自动蒙上了一层柔光滤镜。
【早睡早起不了一点：陈锋跟他比……好像差点意思。】
【早睡早起不了一点：就是……特别白，个子很高，眼睛很好看，鼻子很挺……穿个白T恤都跟拍画报似的。】
【早睡早起不了一点：声音也挺好听的，就是没什么温度。】
【早睡早起不了一点：反正……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活人。】
【芸芸众生：哇靠！！真的假的？！严厉大帅哥家教？！这什么小说剧情！】
【芸芸众生：那你还在抱怨什么！天天对着那张脸，学习也有动力啊！我可以！我愿意！】
【早睡早起不了一点：……问题是他的教学方式更震撼啊！对着那张脸我也压力山大好吗！】
【芸芸众生：不管！下次给我偷拍一张！我要鉴定一下！】
【早睡早起不了一点：……我试试吧。被他发现我会死得很惨。】
和闺蜜插科打诨一番，姜早的心情奇异地好了不少。她放下手机，关掉台灯，缩进被子里。
黑暗中，白天的一幕幕又浮现出来。那些做错的题目，那些红叉，依旧让她心有余悸。
但宋衍致低头看书时安静的侧脸，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笔的样子，还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皂角清香，也同样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严厉是真的严厉。
好看也是真好看。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她叹了口气，把脸埋进被子。明天还要继续。一想到那些天书一样的公式，她就头皮发麻。但隐隐地，好像又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认的……期待？
期待什么？期待继续被虐吗？姜早，你真是没救了。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发出轻微的震动。
一条新消息的提示弹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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