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背面的字迹被水汽晕开了一点，林野用指尖蹭了蹭，墨水早已干涸，只留下粗糙的纸纹。2013年6月1日，是儿童节，也是萌萌失踪的日子——房东太太说过，十年前的那天晚上，萌萌丢了玩具熊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他把照片塞回玩具熊的拉链里，指尖触到熊肚子里的硬纸板，像是还有别的东西。他小心地把硬纸板抽出来，发现是一张折叠的便签，上面的字迹和笔记本里歪歪扭扭的字体不一样，是娟秀的女性字迹，墨水已经发灰：
“萌萌总说门后有会说话的兔子，我以为是孩子的幻想，直到那天晚上，我听见门后传来‘要玩具熊换孩子’的声音。我把她的熊藏在了消防栓的夹层里，千万别让‘它’找到。如果有人看到这张便签，求求你，带萌萌离开这里，她怕黑，要给她唱《小星星》。”
最后几个字被泪痕浸得模糊，林野捏着便签的手指微微发颤。这应该是萌萌妈妈写的，可她为什么不自己带萌萌走？还有消防栓的夹层——昨晚他按消防栓按钮时，根本没注意到有夹层。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七点刚过，楼道里就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来回踱步。林野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里空无一人，声控灯却亮着，昏黄的光线下，墙壁上的旧报纸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是有人在背后吹气。
他想起笔记本上的规则：“晚上不要开窗户”。他走到窗边，检查了三遍窗户锁，又把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没留。桌上的玩具熊静静地躺着，棕色的绒毛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可林野总觉得，那对黑色的纽扣眼睛在盯着自己。
九点半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本市。林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沙沙”的电流声，像是信号不好。林野又喂了一声，电流声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很轻，断断续续的，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
“萌萌……我的萌萌……”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刚说完这句话，电话就被挂断了。林野盯着手机屏幕，心跳骤然加快——这个声音，和昨晚门后说“我好冷”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回拨过去，提示对方已关机。难道是萌萌的妈妈？可十年过去了，她还活着吗？
十点钟，林野开始做准备。他把热水壶装满水，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又找了一支手电筒——虽然规则说不能带金属物品，但手电筒的外壳是塑料的，应该没问题。他把便签折好放进衣兜，又检查了一遍玩具熊的拉链，确保照片和硬纸板都在里面。
十一点十分，他站在门口，透过猫眼看向二楼。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一片漆黑，只有红色门牌的位置隐约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是呼吸一样，一明一暗。
十一点十五分，手机准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新的短信，字体依旧是加粗的黑色，却比前两次多了一行警告：
【欢迎来到禁忌空间的第三次考验，本次考验关乎你和“礼物”的存亡，请严格遵守规则，任何一条违规都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1.携带“礼物”前往二楼，不可让“礼物”离开你的视线超过一秒。
2.到达二楼后，先检查消防栓夹层，取出里面的“钥匙”，钥匙不可沾染任何金属物品。
3.若听到“兔子”的声音，立刻将“礼物”举过头顶，保持不动，直到声音消失。
4.用钥匙打开红色门牌的铜环锁时，必须默念“萌萌，回家了”，不可停顿。
5.进入门后，若看到穿白色裙子的女人，不可与她说话，只需将“礼物”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然后立刻离开，离开时不可回头。】
林野盯着短信里的“进入门后”，心里咯噔一下。前两次考验都只是在楼道里，这次竟然要进红色门里？还有消防栓的夹层、兔子的声音、穿白色裙子的女人——这些都和萌萌妈妈的便签对应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玩具熊抱在怀里，又拎起塑料手电筒，打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每一步都踩得很轻，可台阶还是发出“吱呀”的响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二楼的声控灯在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亮了。红色门牌就在眼前，铜环泛着淡淡的绿光，门板上的雕花纹路里，像是有黑色的虫子在爬，仔细一看，又只是灰尘。
他先走到左侧的消防栓前。消防栓的玻璃罩已经碎了，按钮还是昨晚他按过的样子，冰凉的金属外壳上沾着灰尘。他按照便签上的提示，用手指摸索着消防栓的侧面，果然摸到一个小小的夹层，夹层的门是木质的，和消防栓的外壳颜色一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夹层门，里面放着一把银色的钥匙，钥匙链是一个小小的兔子挂件，兔子的眼睛是红色的，像是用颜料涂上去的。林野想起规则2：“钥匙不可沾染任何金属物品”。他从衣兜里掏出纸巾，把钥匙包好，放在手心，又把夹层门关上。
就在这时，楼道里突然传来“咯咯”的笑声，不是孩童的笑，是尖尖的、细细的，像是用指甲刮玻璃的声音。林野立刻想起规则3：“若听到‘兔子’的声音，立刻将‘礼物’举过头顶，保持不动，直到声音消失。”
他赶紧把玩具熊举过头顶，双臂绷得笔直，连呼吸都放轻了。笑声越来越近，像是从红色门牌后面传出来的，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声控灯突然灭了，楼道陷入一片漆黑。林野打开手电筒，光柱照向红色门牌，门板上的雕花纹路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铜环的绿光越来越亮，像是要把他吸进去。
“找到你了……”
尖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有人趴在他的肩膀上说话。林野的后颈一阵发凉，他想动，却不敢——规则说要保持不动。他能感觉到有毛茸茸的东西蹭过他的手臂，像是兔子的爪子，带着冰凉的触感。
过了大概一分钟，笑声和脚步声突然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林野松了口气，把玩具熊抱回怀里，手臂已经酸得发麻。他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二十分，还有十分钟就到十一点半了。
他走到红色门牌前，手心的钥匙还包在纸巾里。他按照规则4，先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把钥匙拿出来，对准铜环上的锁孔。
“萌萌，回家了。”
他一边默念，一边转动钥匙。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铜环的绿光突然变得刺眼，门板上的雕花纹路开始发光，像是有金色的液体在里面流动。“咔嗒”一声，锁开了。
林野的心跳快要跳出胸腔，他握住铜环，准备推门。就在这时，门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几分期待：
“是来送萌萌的玩具熊吗？”
林野想起规则5：“进入门后，若看到穿白色裙子的女人，不可与她说话，只需将‘礼物’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然后立刻离开，离开时不可回头。”
他没有回答，用力推开了门。门后的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兔子玩偶，兔子的眼睛是红色的，和钥匙链上的兔子一模一样。
穿白色裙子的女人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黑色的长发垂在肩膀上，看不见脸。林野抱着玩具熊，慢慢走到桌子前，把玩具熊放在桌上。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女人突然开口了，声音里带着诡异的笑意：
“你不看看我是谁吗？林野。”
林野的脚步顿住了，他想起规则说不可回头，可女人的声音太熟悉了——是房东太太的声音！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手指紧紧攥着衣兜里的便签。房东太太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让自己搬走吗？
“你回头看看我啊，”房东太太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就是萌萌的妈妈，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了……”
林野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昨晚快递员的手是冰凉的，房东太太的声音和门后女人的声音一样，还有红色门牌上的划痕，和笔记本第一页的划痕一模一样。这些线索像是串珠子一样，串在了一起。
他没有回头，按照规则，快步朝着门口走去。就在他的手碰到门板时，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像是玩具熊掉在地上的声音。
“你把萌萌的熊丢了！”房东太太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你违反规则了！你要留下来陪萌萌！”
林野的心一沉，他赶紧回头——桌上的玩具熊不见了，地上也没有，只有那个白色的兔子玩偶，红色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光，正盯着他。
“规则5说，要把‘礼物’放在桌子上，”房东太太的身影慢慢转过来，她的脸被长发遮住，只露出嘴角的笑容，“可你放的不是‘礼物’，是我的兔子玩偶啊……”
林野这才发现，自己怀里的玩具熊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兔子玩偶！他明明一直把玩具熊抱在怀里，怎么会变成兔子玩偶？
“你以为你拿到的是玩具熊？”房东太太的笑声越来越大，“那是我用兔子玩偶变的，真正的玩具熊，十年前就被我藏起来了！”
林野突然想起便签上的话：“我把她的熊藏在了消防栓的夹层里”。他赶紧冲向消防栓，拉开夹层门——里面空空的，钥匙和兔子挂件也不见了。
“晚了，”房东太太的身影已经走到他面前，长发被风吹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她的眼睛是红色的，和兔子玩偶的眼睛一模一样，“你没拿到真正的玩具熊，也没遵守规则，你要留下来，和萌萌一起……”
就在这时，林野衣兜里的便签突然掉了出来，落在地上。房东太太看到便签，脸色骤变，尖叫起来：“这不是我的便签！是谁写的？！”
林野趁机捡起便签，快速跑到门口。他想起萌萌妈妈便签上的话：“要给她唱《小星星》”。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房间里大声唱起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歌声刚响起，房间里的红光突然消失了，房东太太的尖叫也停了下来。林野回头一看，房东太太的身影在慢慢变淡，桌子上的兔子玩偶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棕色的玩具熊，正静静地躺在桌上。
“谢谢你……”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是萌萌的声音。林野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玩具熊旁边，穿着粉色的裙子，正是照片上的萌萌。她对着林野笑了笑，然后慢慢消失了。
红色门牌开始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像是在关闭。林野赶紧跑出房间，关上房门，转身往楼下跑。
回到102室，他反锁房门，瘫坐在地上。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陌生号码发来最后一条短信：
【恭喜你通过最终考验。萌萌的灵魂已经解脱，禁忌空间将永远关闭。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这里发生的事，否则，禁忌空间会再次开启。】
林野盯着短信，手指冰凉。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向二楼——红色门牌不见了，201和202之间的墙壁恢复了原样，只有泛黄的旧报纸贴在上面，像是从未有过那扇门。
第二天早上，林野收拾好东西，退了房。房东太太不在，只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看店，他说房东太太昨天晚上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去世前一直在说“萌萌，妈妈错了”。
林野没有说话，只是把钥匙放在柜台上，转身离开了那栋老旧的居民楼。阳光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可他总觉得，口袋里的便签还在，像是萌萌妈妈的手，轻轻握着他的指尖。
他走到公交车站，把便签拿出来，慢慢展开。便签的背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行小字，是萌萌的字迹，歪歪扭扭的：
“哥哥，谢谢你，我找到妈妈了。”
林野把便签折好，放进衣兜。公交车来了，他上了车，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居民楼，二楼的窗户紧闭着，像是从未有过红色门牌，也从未有过一个叫萌萌的小女孩，在那里寻找她的玩具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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