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阴之地的混乱因两大魔君的陨落而暂告段落,残存的低阶魔物嘶吼着遁入浓郁的魔气深处,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和筋疲力尽的众人。
但所有人的心弦依旧紧绷如满弓,目光死死锁定在战场中心——那悬浮半空、周身交织着冰蓝、月白、紫黑三色能量的夏冰,以及那只牢牢抓着她手腕、散发着无尽邪气与混乱的完全体鬼龙。
阿公因过度催动冥月镜钥匙而脱力,被叶思仁搀扶着,气息萎靡,却仍强撑着紧盯夏冰的状况,眼中满是焦急与担忧。叶思仁肩头的伤口黑气蔓延,脸色发青,全靠意志强撑。
夏美挣扎着想靠近,却被脩抬手拦住。脩的脸色苍白如纸,之前的战斗和伤势消耗巨大,但他依旧强撑着站在最前方,吉他横在身前,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鬼龙的一举一动。戒、冥、镫也强忍伤痛,呈半圆形隐隐将鬼龙围住,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
鬼龙对周围的戒备恍若未觉,它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手中的夏冰身上。那双纯粹的紫色瞳孔中,暴戾与混乱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好奇与探究。它歪着头,感受着从夏冰体内传来的、那三种力量彼此纠缠、排斥又试图融合的奇异波动。
“有趣…真有趣…”鬼龙伸出另一只手,指尖缠绕着一缕紫色的毁灭能量,似乎想要触碰夏冰心口那能量最混乱的核心区域。
“住手!”脩厉声喝道,指尖已然按在琴弦上,哪怕明知不敌,他也绝不容许鬼龙再伤害夏冰分毫。
鬼龙动作一顿,紫色的瞳孔不悦地瞥向脩,周身的邪气再次升腾:“嗯?你在命令本大爷?”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刹那——
夏冰的身体猛地发生了异变!
或许是因为外界的刺激,或许是因为内部的调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那原本趋于微妙平衡的三股力量骤然失去了控制!
并非再次冲突爆炸,而是其中一股力量——她本身那最为精纯强大的冰雪原位异能,在冥月镜月光和鬼龙之力短暂的中和与刺激下,仿佛被彻底激怒了,爆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极致的反抗!
一股无法形容的极致寒意,以夏冰为中心,毫无征兆地轰然爆发!
咔嚓嚓——!!!
空气发出被冻结的悲鸣!肉眼可见的冰蓝色寒潮呈绝对零度的环形,瞬间席卷四面八方!地面、碎石、魔物的残骸、甚至弥漫的魔气,都在刹那间被冻结成了晶莹的冰雕!
距离最近的鬼龙首当其冲!它抓着夏冰手腕的那只手臂,连同小半个身体,瞬间被一层厚达数尺的、闪烁着符文光芒的绝对坚冰彻底封冻!那坚冰之中甚至蕴含着夏冰的冰雪原位规则之力,极难挣脱!
“什么?!”鬼龙又惊又怒,试图爆发紫炎震碎寒冰,但那坚冰异常顽固,竟一时无法立刻破开!
脩、夏美、东城卫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潮逼得连连后退,全力运转异能才堪堪抵挡住那可怕的冻结之力,每个人的眉发鬓角都结上了白霜,心中骇然不已。
而寒潮的爆发中心,夏冰悬浮在那里,双眼骤然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左眼依旧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驱散的细微黑气,如同冰层下的阴影,右眼则彻底化为了冰蓝色,但不再是往日清冷的蓝,而是一种绝对冰冷、绝对空洞、仿佛冻结了所有情感的极致之蓝!
她周身的能量波动彻底平息了。黑暗能量被强行压制回了体内最深处,鬼龙之力也被逼退消散。只剩下那浩瀚无边、却冰冷死寂的冰雪原位异能,如同绝对零度的星核,在她体内缓缓运转。
她成功了。她凭借冥月镜钥匙和阿公的帮助,凭借鬼龙之力阴差阳错的刺激,最终以自身冰雪异能的彻底爆发为代价,强行镇压了黑暗侵蚀,暂时平衡了体内的冲突。
但代价是——她的情感,她的温度,似乎也随着那最后的爆发,被一同冰封了。
她缓缓低下头,冰蓝色的空洞目光扫过自己被鬼龙抓过的手腕,那里残留着一丝令人不适的紫黑色气息。她微微蹙眉,似乎本能地排斥这种混乱邪恶的能量。
然后,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极致的寒芒,对着鬼龙那被冰封的手臂,轻轻一弹。
叮——
一声轻响,那困住鬼龙的、蕴含着规则之力的绝对坚冰,连同鬼龙被冻住的那部分手臂,瞬间布满了裂纹,然后——
砰然碎裂!
“嗷!!!”鬼龙发出一声痛吼,猛地收回了鲜血淋漓、几乎被冻坏死的手臂,紫色的瞳孔中充满了暴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惧!它死死地盯着夏冰,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极度危险的生物。
夏冰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甚至没有再看鬼龙第二眼,空洞的目光缓缓移动,扫过全场。
她看到了脱力的阿公和中毒的叶思仁,看到了伤痕累累、满脸担忧的夏美和东城卫,看到了远处昏迷的夏宇,也看到了…挡在最前面、浑身紧绷、眼中充满了复杂情绪的呼延觉罗脩。
她的目光在脩脸上停留了或许零点一秒,那冰蓝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恢复了死寂的冰冷。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表情。她就像一座真正万年不化的冰雕,感受不到任何情绪,读不出任何想法。
她缓缓从空中落下,赤足踩在冰冷的、被冻结的大地上,每一步落下,脚下的冰面就蔓延开一片精美的冰莲纹路。
她走向昏迷的夏宇,蹲下身,冰冷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一丝极其细微温和的冰系异能探入,检查着他的情况。那动作精准而高效,却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冷漠。
确认夏宇只是脱力昏迷并无大碍后,她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铁时空总盟的方向。
“姐…”夏美忍不住轻声呼唤,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眼前的姐姐,让她感到无比陌生和心痛。
夏冰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她只是微微侧首,用那冰冷空洞的声音,毫无起伏地吐出两个字:
“回去。”
说完,她不再理会任何人,周身空间微微波动,一道冰蓝色的传送光芒亮起,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她就这么离开了。没有关心战后的众人,没有交代任何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任务,然后冷漠地抽身而去。
留下现场一片死寂。
鬼龙捂着受伤的手臂,紫色的瞳孔阴晴不定地闪烁了几下,似乎对夏冰的力量产生了极大的忌惮,又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它冷哼一声,周身紫炎爆发,也瞬间撕裂空间消失不见,不知去了何处。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仿佛从那种冰冷的窒息感中回过神来。
“冰冰…”阿公老泪纵横,充满了无力感。他宁愿孙女像以前那样承受痛苦,也不愿看到她变成如今这副冰冷空洞的模样。
“姐…”夏美的眼泪终于落下,无助地看向脩。
脩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吉他,他看着夏冰消失的地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虎口崩裂、满是鲜血的手,最终,目光落在了那枚从一开始就被他紧紧攥在手心、此刻依旧冰冷刺骨的、布满黑色纹路的寒冰匹克上。
他将匹克紧紧握在掌心,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能刺痛他的心脏。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昏迷的夏宇身边,将他背起。然后又走到叶思仁和阿公身边,沉声道:“死人团长,阿公,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无论前路多么艰难。
家,总是要回的。
而将她从这片冰冷中唤醒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