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历2年的1月,寒风依旧凛冽,但一场比严冬更为猛烈的风暴,正以星罗城为中心,席卷共和国的每一个角落。《真理报》那篇著名的社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化为滔天巨浪。
“如果有人阻碍群众运动,无论他的职位有多高、资格有多老,他的上级都应该坚决把他撤职。如果是因为他自己手上不干净所致,则还应受到法律制裁。”
这斩钉截铁、毫不留情的论述,通过报纸、广播、传单,瞬间传遍大江南北。它像一把尚方宝剑,悬在了每一个可能心存犹豫或抗拒的干部头顶,更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无数普通群众的心田。长期以来,对于“官老爷”们那种或明或暗的畏惧,在这一刻被官方赋予的勇气所取代。
1月19日,中直总社委召开的千人高级干部会议,将这场风暴推向了第一个高潮。
会场设在昔日的帝国大竞技场,如今更名为“共和国群众集会中心”。宏伟的穹顶之下,坐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核心干部,他们神色各异,有的凝重,有的坦然,也有的目光闪烁,坐立不安。
霍雨辰没有出席,但会议完全按照他定下的基调进行。主持会议的米哈伊尔,没有冗长的开场白,他站在台上,声音通过魂导扩音器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冰冷而充满压力:
“同志们,运动已经展开,但蛀虫隐藏得很深!现在,到了集中火力,抓‘大老虎’的时候了!”他用了这个形象又带着几分肃杀气的词,“那些窃据高位,贪污数额巨大,影响极其恶劣,阻碍运动开展的,就是我们要重点打击的‘大老虎’!无论他过去有多大功劳,无论他有什么背景,只要是‘老虎’,就必须打掉!”
“打老虎!”台下有人忍不住低声重复,这个词迅速在会场蔓延,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与紧张的悸动。
会议宣布了更为具体的部署和要求,压力被层层传导下去。每一位高级干部都清楚,自己不仅是运动的领导者,也可能成为被审视的对象。
进入2月,运动再次加码。 中央下达明确要求:县以上社员干部,均须在一定规模的会议上,作一次深刻的自我批评,公开检讨自身在贪污、浪费、官僚主义方面可能存在的问题。检讨不深刻、流于形式的,必须重作!
这一要求,像是一场灵魂的“地震”,在干部群体中引发了巨大的震动。
在星罗城苏维埃大楼的会议厅里,第一批高级干部的自我批评会开始了。台下坐着同级、下级干部的代表,还有特意邀请的工人、农民、知识分子代表,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聚焦在台上每一位发言者身上。
一位负责过大型工坊建设的前帝国技术官僚出身的干部,汗流浃背地检讨自己曾经接受过承建商安排的宴请,虽然金额不大,但“丧失了立场”。另一位来自军队后勤系统的干部,痛心疾首地反省在物资调配中存在的“官僚主义作风”,导致前线补给一度延误……
并非所有检讨都能轻松过关。一位行省主管经济的委员,试图用“经验不足”、“认识不够”等模糊字眼搪塞,台下立刻响起了不满的议论声。来自该行省的工人代表直接站起来,列举了他所了解到的该委员亲属利用其影响经商获利的具体事例,要求他“说清楚”。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最终该委员被要求下去“重新准备”,进行第二次检讨。
这种“当面鼓、对面锣”的方式,极大地震撼了在场的所有干部。他们真切地感受到,权力的运行,第一次被置于如此广泛而直接的监督之下。
与此同时,在基层,群众动员以更富冲击力的形式展开。
各大城市纷纷召开规模浩大的群众大会。在广场上,在工厂的空地上,在学校的操场里,人们聚集在一起。主席台上,不仅有干部进行动员,更有苦主站出来控诉。
在北部一个工业城市的群众大会上,一位老工匠颤巍巍地举起一个劣质的齿轮,声泪俱下地控诉某供应商与厂内质检官员勾结,以次充好,导致整批设备提前报废,国家财产蒙受巨大损失。“他们偷走的不仅是钱,是材料,更是我们工人一滴汗一滴血为国家创造的心血啊!”老人的哭诉,点燃了台下数千工人的怒火,“严惩贪污犯!”“打倒官僚主义!”的口号声震天动地。
青年ABC社的宣传队发挥了无穷的创造力。他们将查实的典型案例编成活报剧,在街头巷尾演出。扮演贪污分子的演员,被“群众演员”当场揪出,进行“审判”,这种互动式的宣传,让政策的界限和运动的指向变得家喻户晓,深入人心。一些地方甚至举办了“贪污浪费罪行展览”,将查没的赃款赃物、显示浪费的文件图表公之于众,触目惊心的实物,比任何说教都更具说服力。
法律的支持,政策的鼓励,加上领导干部(哪怕是被迫的)自我批评的实际行动,如同三股拧成的绳索,彻底激发了人民群众监督的热情。检举信像雪片一样飞向各级苏维埃和运动办公室,不仅有匿名的,更有许多是实名举报。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下而上的监督力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广度,渗透到共和国的肌体之中,推动着“三反五反”运动向着更纵深的方向发展。许多隐藏较深的问题,开始浮出水面,真正的“大老虎”,似乎已经能听到逐渐逼近的猎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