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来吵去就是怪我陪你不够长，你明明可以好好讲。”她双手交叉在胸前，盯着我的头发。我讨厌她这样直截了当地拆穿我拐弯抹角的表达，像用一根筷子戳穿蜘蛛网。我没办法，有时候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有话直说，只是说些其他的来引向我真正想说的，希望有人可以拾起我抛下的隐喻，穿过羊肠小道，了解我真实的想法。可她像个越野赛车手，什么都不懂，只是横冲直撞，破坏墙壁，一头扎进我藏匿真心的小巷。
“吵来吵去其实就是怪我太粘人。我也许可以找点自己的事情做，和别人聊聊天。偶尔找一找你，这样你就不烦了。”我刻意说这种丧气话，抬眼看她的反应。可她只是沉默，我恨她偏在此时此刻的木讷。“我不该在乎你到如此的地步，太病态了…”我好想叹气，因为我确实是在无理取闹，我想霸占她所有的时间，好霸占她所有的关心、在意，最重要的是，她所有的爱。
“我从来都不会爱人，我以为的爱，其实都只是束缚。”这句话其实是我怕她说出口，所以抢先说的，我想通过这种方式减少我可能受到的伤害。可是她接下来没有说话，沉默，又是沉默。或许在被人污蔑的时候，沉默是金，但是在沟通问题的时候，沉默是屎。我的思绪混杂，情感潮汐波动，像路灯下乱飞的蚊虫。可是她怎么看起来却像月亮一样冷静？我好想怪她，怪她不知道我其实只是想听她说爱我，怪她不知道，我其实不怪她。
“对不起…对不…对不起…”我用左右手的手背交替擦眼泪，放任自己大哭一场，“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子和你讲话…呜呜啊…”
她温柔地捧起我的脸: “别哭了，我们明天一起吃饭。11点到噢，是到噢，不是出发，谁后到谁买烧麦。”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好侧过脸轻声答应:“我会早到，也会买烧麦，我最擅长早早到，然后等一个人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感到强烈地不安，急切地想要把堵在胸口的话全都倒出来，“我最爱的人是你，我最讨厌我自己。我想让你多陪我，只陪我，也想把你赶走。和你一起玩很开心，只是我不应该一不和你一起玩就不开心。我越界了，最好的朋友也不应该这么在乎。”情绪让我的讲话声变得太过急切，“我总是办不好事情，买太早太凉的早餐，说太多太傻的蠢话，太轻易就欢喜，又太轻易就伤心。我不在乎所有人，只在乎你，反而束缚你。我最不在乎我自己，我画画也都是为了送人，喜欢帮助别人，也是自私地想被夸。其实见面了，我又会想拥抱，你爱我了，我又会想你更爱我。我就是一根没有自己的事情，只会缠着别人的藤蔓，我就是一个得寸进尺，又想霸占别人的时间，见不得好朋友还有好朋友的自私的人。”
“多在乎自己一点，你没有你说的这么差劲，你是一个善良的温柔体贴的好宝宝。你可能只是不知道怎么…”
“温柔体贴只是我想让你更在乎我的手段，我乖乖的，是因为乖乖的更容易被爱。所以每多得到一点爱，我就会变坏一点，更无理取闹一点。对不起，我做不到。”
“为什么？”
“我以为只有一个全天陪我爱我，无论如何也赶不走的人出现，我才会感觉到幸福。于是四处找一个这样的人。我可以全天陪你爱你，无论如何也赶不走，为的是你也可以多爱我一点。其实这样的人不存在，存在也找不到，找到也没用。因为我不是需要这样一个人替我爱我，我需要爱自己。我早就知道了，很奇怪，就想知道正确答案，但还是把错误的写上去了。因为我做不到全天爱自己，之所以全天陪自己，无论如何也赶不走，只是因为我没办法灵魂出窍，出窍了也不算和自己分开。所以很极端，常常想到死，因为我就是我最想摆脱的人。”
“不行。”她摇摇头。
“我永远做不到，如果爱自己才会幸福的话，我注定永远不幸福。‘我才是我最好的朋友’这种话，我只有骗人的时候才说。”泪水使我被迫停顿，我其实很讨厌自己一到这种时候就忍不住哭出来，“疯狂爱人的人其实都是在渴求爱，那些迷恋爱情过度的人，甚至都是在厌恶自己。是我污染了我们，从始至终，我都是个无可救药的人。”
“你不许这样子说，你不能说你画画也只是为了别人，你专注给别人画画的时候，也是在爱别人。你也不是只会缠着我，我不开心的时候，你都会来快快的安慰我。你很好很好，会注意到别人的喜好，我只是希望你多在乎你自己一点。”
我深吸了一口气，叹息出我仅有的勇气:“我也许做不到。”
“没关系，我们一起做到。”“我希望你以后不要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你的不开心。”
“嗯嗯，我希望你多在乎我一点。”
“我很在乎你呀。”“我们明天一起饭饭好不好？”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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